艾立华：做精致的制造业企业

 

　　如果不是一台台正在运转的机器，艾华集团看起来完全不像一家制造业企业：一尘不染的地面、设计感十足的餐厅、看起来高大上的员工宿舍，以及书院味儿满满的艾华学院，这些都让艾华集团看起来更像一家时尚的科技企业。董事长艾立华痴迷于细节管理和以人为本，他深信通过对细节的改进和对人的解放可以大幅缩减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如今，从体量上看，艾华集团已经是国内铝电解电容器行业的龙头，在全球市场位居第四，但艾立华并不满足于此，他希望能再进一步，把艾华集团做成“精致的制造业企业”样板，改变人们对制造业企业“野蛮生长”的印象。

 

　　创业维艰

 

　　和王安安的见面以她对爱人艾立华的“抱怨”开始。过去的几年，艾立华坚持不做接待客户的工作，这让身为总经理的王安安不得不奔忙于诸多客户之间，王安安嗔怪地称艾立华为“大老爷”，艾立华对此不以为意，“每个层级都有自己的责任，如果我插手一次，一定会有下一次。”

 

　　熟悉艾立华和王安安的人告诉记者，无论在家庭还是在事业上，两人都是天作之合：艾立华善于学习和钻研，在产品定位和企业管理上颇有见解，王安安性格开朗，是开拓市场的不二人选，“创业多年，夫妻两互相扶持，从未红过脸。”

 

　　1985年，不愿受体制约束的艾立华在国营益阳电容厂工作9年后决定辞职，当时，改革开放刚开始，报纸和电视台都在宣传国家允许个体经商的相关政策，艾立华决定自主创业。

 

　　艾立华辞职的第二天，王安安也毅然辞职，两人凑了3700元，租了一间土坯房，买了两套旧设备，雇了8个工人，开起“资江电子元件厂”，为电视机、收音机等厂家提供电容器，成了湖南省第一批个体工商户。

 

　　艾立华是个爱琢磨的人，在国企时一直是技术骨干。自己的规模上不如国企，他就在产品上想办法，做一些特种产品，数量少，价格高。由于产品对路，服务又好，艾立华的企业慢慢红火起来，并在绵阳等地设立分厂，益阳的工厂也不断扩产。现在，艾华集团已经拥有“腐蚀箔+化成箔+电解液+专用设备+铝电解电容器”的完整产业链，在上下游行业整合方面走在国内同行的前列，先后与海尔、海信、TCL、雷士、欧普以及德国欧司朗、荷兰飞利浦、美国GE、日本松下等众多国内外知名企业建立了合作关系。2018年，随着新工厂的陆续投产，艾华集团有望撼动日系厂商在世界电容器产业中的地位。

 

　　“从18岁到61岁，43年间，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做别的行业。”艾立华说：“用43年的时间用心做一件事，什么事都能做好。”

 

　　如今，艾立华已经很少管理企业的具体事务，他常常在全世界各地跑，看其他的国家、企业如何运作。

 

　　“艾华有四个层级：董事长、总经理、经理、员工。董事长要管最大的事情，企业的宏观布局和资本的最大化，还要管最小的事情，通过改善细节来促进企业提质增效；总经理要负责利润最大化；部门经理要负责节省成本，提高效率；工人要负责做好自己的工作。”艾立华说，大家各司其职，才能确保企业长远发展。

 

　　精益管理

 

　　艾立华对细节的管控让人叹为观止。过去5年，艾华集团的员工人数从4500人减少到3000人，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其产能5年间翻了一番。一份关于艾华的研究报告中，业内人士如此评价：“公司管理能力出众，毛利率及净利润率位居行业前茅，彰显公司成本管控及精细化能力之强。”

 

　　在制造业企业中，“合理浪费”导致企业成本居高不下、效率难以提升的情况很多：比如员工工作散漫、动线设计不合理、物料混放、标识不清、设备故障多、待工待料等，这些导致了等待浪费、搬运浪费、加工浪费、库存浪费、管理浪费、制造过多（过早）浪费等。艾立华认为，通过细节管理可以大幅改善浪费现象，从而实现更低的成本和更高的效率。

 

　　细节管理可以大大节约成本。

 

　　在艾华集团的旧车间，地板干净得几乎可以当成镜子。过去，工人清洁地板主要用拖把，艾立华发现，只拖不扫的结果是，大多数灰尘只是做了位移，更重要的是，水汽蒸发后附着在机器上，加速了机器的生锈。

 

　　于是，艾立华要求全部改用吸尘器打扫。在艾华集团的新车间里，所有的缝隙都被密封条封上，靠新风系统换气，避免灰尘进入车间，每个墙角都做成圆角以便于打扫，这些措施可以有效减缓机器的老化。艾立华算了一笔账：在日本，一台机器的使用寿命在20年左右，而国内机器的使用寿命只有10年左右。艾华集团的设备资产价值约为10亿元，如果延长10年寿命，相当于每年节约1亿元成本，按照产品10%的利润率计算，相当于每年增加了10亿元的销售额。

 

　　细节管理还可以大大提高效率。

 

　　在艾华的旧车间，整齐排列着淡黄色的机器，但是在新的厂房里，所有的机器都被换成淡绿色，“由于绿色可以舒缓视觉疲劳，工人的生产效率提高了3%.”机器的摆放也影响效率，在旧车间，厂房被隔成一个个车间，一排只能摆放4台机器，也就是说，一个工人只能看4台机器，且墙壁周边的空间都是无效空间。在新厂房，所有的墙壁都被打开，工厂成为一个开放式空间，这样一来，每个工人就可以多看1-2台机器。

 

　　车间的垃圾箱也有玄机：车间在生产过程中每天会送来大量用纸箱包装的原料。过去，工人需要把废纸箱和生产垃圾分别从楼上送到楼下，费时费事。艾立华设计了垃圾框架、垃圾柜子和垃圾滑梯：将原料从纸箱拿出后，废纸箱立刻被放进尺寸合适的框架里，摇身变成垃圾箱，生产垃圾被装进垃圾箱，用胶带封好。工人不用出门，只需将垃圾箱放进镶嵌在墙上的垃圾柜子，外面的工人会从垃圾柜子里取出垃圾，用滑梯滑到楼下的垃圾堆放处。“来给我们运输生产垃圾的厂家都十分惊讶，我们的垃圾一箱一箱堆放地整整齐齐。”艾立华说，“这种方法也大幅提高了工人的效率。”

 

　　所有的细节设计都基于“以人为本”的理念。一个小小的细节便可见一斑：艾华集团进入车间的门比普通工厂的门高出二三十公分，这是专门为欧洲客户准备的。一位前来考察的欧洲客商告诉艾立华，艾华集团是他考察过程中唯一一个不用低头弯腰进门的企业，从车间出来的那一刻，这位欧洲客商便决定与艾华集团合作。

 

　　艾华员工对“以人为本”的理念体会更加深刻一些。

 

　　为了让员工吃好住好，艾华从广东请来设计师，设计食堂。“我不但要求设计时尚，而且要讲究细节。”

 

　　艾立华说，比如，食堂的灯要用暖光源以增加食欲；食堂要有舞台，每周举办一次生日会，给本周过生日的员工庆生；员工食堂旁边是正在装修的小食堂，这些小食堂分为日式、欧式、中式等，服务于不同国家的客户。艾华有580间员工宿舍，分为单人间和夫妻房，单人间每天租金1元，夫妻间每天租金4元。宿舍楼下有电脑房、读书室、会客厅、篮球场、露天休闲吧等等，楼道铺着地毯，地板和桌面同样一尘不染，已经入住两年的宿舍楼看起来像是星级宾馆。艾立华说，“我希望通过环境的改善，让工人在生活中养成整洁有条理的习惯，这种习惯会被带到工作中。”艾立华还办起了幼儿园，他的孙子也在这里就读，学号是001.去年，相关部门找到艾立华，希望他能捐资500万元，帮助当地建立一所新的学校，艾立华当即提出，他愿意捐资3500万元，并且腾退厂区旁边的一块土地建校，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学校建在厂区旁边，方便解决工人子女的入学问题。艾立华还创办了艾华学院，致力于员工的再教育问题。

 

　　在管理上，艾立华深谙无为而治的道理。他很少开会，看到问题就直接下达命令给相关人员，并要求相关人员迅速解决和答复；他也不要求工人朝九晚五打卡上班，而是推行定量管理——在一定的范围内，工人自己为自己制定工作目标和计划，管理层只负责检查工人的产量和质量。厂区还设置了休息室，放置沙滩椅和毛毯，“我希望每个工人都能自己管理自己，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工作。”艾立华说，“累了就去休息，休息好了再来工作，强打精神做出来的产品要不得。”一个硬性要求是，工作必须在周一至周六完成，星期日是艾华集团的“家庭日”，这一天要尽情享受家庭生活，不允许加班——这是艾立华受犹太人安息日的启发。

 

　　“我希望把我的工厂打造成‘五星级工厂’，工人工作顺心，吃、住、休闲、教育都不用发愁。”艾立华说．“五星级工厂”的留人效应十分明显，过去，艾华集团的工人流动率超过10%，如今还不到2%。

 

　　做现代化的家族企业

 

　　艾立华的另一半精力放在“做最大的事情”上，也就是资本运作和企业战略布局。

 

　　2015年5月14日，艾华集团在主板上市。艾立华在上市仪式上称：“企业从小到大，经历了种种困难，我特别感谢我的妻子。”动情处，艾立华向王安安座位所在方向鞠躬。

 

　　艾立华并不否认艾华集团是家族企业——艾氏成员对企业拥有绝对的控制权。2018年，艾华集团总资产已经超过70亿元，共开资料显示，王安安个人持有艾华集团4，866.19万股流通股，持股比例为16.22%，仅次于湖南艾华投资有限公司，艾立华的弟弟艾立宇持有流通股525.00万股，在个人持股中排名第二。

 

　　“我不认为家族企业有什么不好，世界上很多百年企业都是家族企业。”艾立华说，但是推动家族企业的现代化十分重要。

 

　　家族企业的现代化通常面临两个问题：一是制度化，二是传承。

 

　　艾立华的办法是通过资本市场促进现代企业制度建设。艾华集团上市后，除了艾立华的两个女儿和女婿，其余的家族成员逐步退出经营，但他们依然享有价值不菲的股份、每年的分红、每月的工资以及艾立华为子侄提供的教育基金。“我并不反对亲朋进入艾华。”艾立华的态度是举贤不避亲，但他给亲朋的特权仅限于在应聘时，同等条件下拥有优先获得工作的权利。艾华的每个工种和层级都制定了明确的工作流程和规章制度，即便是亲朋，进入企业后也必须遵循企业的规章制度，在待遇和升迁方面没有特权。

 

　　至于企业的传承，艾立华早就做了准备。虽然创业很忙，但夫妻俩经常带孩子到企业去，他们希望孩子能对“在工厂工作”这件事有极大的荣誉感，让孩子具备勤奋、简朴、爱钻研等优良品质。

 

　　在经济上，艾立华对孩子管理甚严，两个女儿小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富甲一方。求学期间，艾立华从不给孩子买奢侈品，小女儿艾燕曾经希望艾立华能给她买一部BP机，但直到BP机退出市场，艾立华也没有同意。两个女儿都是上大学时才有了第一部手机，大学时期的生活费也和其它同学一般无二。

 

　　但在创业方面，艾立华却十分大方。艾氏的子侄中，只要是有意创业的，艾立华都会给一笔创业基金，并且可以提供一定数额的免息贷款。他更希望这些孩子能在不同领域做出尝试，也许，他不想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艾立华的两个女儿也是各有所长，大女儿艾亮擅长企业经营，如今是艾华集团的副总经理，已经深度介入集团管理；二女儿艾燕擅长资本运作，2017年2月，经艾立华提名，被公司董事会聘为董秘，其去年主导的两个投资项目都取得了亮眼的成绩。

 

　　因此，对于退休和接班的话题，艾立华看得很轻松：“等我和我太太退休了，企业就交给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打理，我们很放心。”

 

　　这样稳定的构架让艾立华可以不用为日常的经营操心，而着力于关注企业的成长。

 

　　4 月1 7 日， 艾华集团披露年报称， 2 0 1 7 年公司实现营收1 7 . 9 3 亿元，同比增长15.37%；净利2.92亿元，同比增长10.35%；每股收益0.97元。公司拟每10股转增3股同时派发股利8元（含税）。值得一提的是，艾华集团上市未满三年，公司已经分红3次，合计派现6.50亿元。要知道，去年以来，在环保政策的影响下，原材料紧缺，价格大涨，在这样的背景下，艾华集团的表现十分亮眼。

 

　　“这正是由于我们用管理在节约成本、提高效率。”艾立华说，他的新目标是，未来3—5年里，在人员不增的情况下，产能再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