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 2 1年暑期,孟京辉指导,黄湘丽主演的独角戏《狐狸天使》上演。这是一部试图将现实批判与情感呢喃调配在一起的作品,同时也是一部充满张力的个人表演。黄湘丽的表演不失水准,声光电的辅助以及各种奇思妙想的舞台道具,让观众感受到整个创造团队在试图表演一种“先锋”之时的卖力。用力过猛,是这部戏剧给人最为直接的观感。
自1 9 9 4 年的《我爱× × × 》之后, 孟京辉和他的实验戏剧伴随着中国社会进步蓬勃发展至今。小小的蜂巢剧场前,每个季节都在交替上演他新的、旧的作品。对于任何一部经典戏剧,重复上演都可能是一种二度创造。但孟京辉与他的实验戏剧却无法经受这样的“ 重复”,因为其先锋性在这种无差异化的重复当中丧失殆尽。
我们可以将《我爱× × × 》与《恋爱的犀牛》看作孟京辉先锋戏剧的两个典型范式。
前者充满直面现实的批判力道,一个人与一群人的呐喊,如同一个闹钟,总在人们即将熟睡的时刻突然唤醒他们;而后者的方式则荒诞而激进,在诠释一段爱情故事的时候,将人性的丰富与复杂性显现出来。孟京辉戏剧中的先锋性包含两个基本色:现实批判与情感呢喃。夸张、荒诞不过是在这些基本色之上跳动的一点炫目的色块。而它们不同的比例调配则构筑了此后孟京辉所有先锋戏剧的全部底色。但这种“ 重复” 却未能带来其原初先锋性的不断激活,而是加速了它的死亡。
这部《狐狸天使》的故事便无法独立支撑一部完整的戏剧,因此不得不依靠形式来填充内容的空洞,用其他两三个毫不相关的,但极雷同的戏剧故事拼凑起两个小时。无厘头的相爱与分离,无病呻吟式的烦闷与痛苦,臆想中的疯狂与死亡,所有曾在之前其他戏剧中出现的套路在这部“新剧”中被再度致敬。但当荒诞成为这类戏剧的日常,当呐喊式的批判变成空洞内容的遮羞布,当所有痛苦都不知所云,那曾经富有穿透力的先锋性就已经成为一种陈词滥调。
先锋戏剧在孟京辉不断推出的新剧中正一点点死亡。当然,死亡之责并不能全部归咎于孟京辉的江郎才尽,更在于他所理解的先锋性在这个时代变成一种玩世不恭的日常生活方式。同时,他构筑的那个看似富有现代艺术感的舞台和剧场也沦为一种可被消费的景观,成为不断成长起来的文艺青年拍照打卡、彰显个性的流俗手法。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正是他作为先锋的符号,以及他所构筑的那个属于先锋的“景观”为其续命,让孟京辉的先锋戏剧看起来似乎还活着,只是,这一先锋性早已不能带给我们以往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