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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乡见老乡 

    
    http://www.gcmag.cn  2003年第12期《光彩》杂志
    本刊记者  何键    
    
    马连道街道两边的店面几乎都让茶商占据了，饭店酒楼反而难觅踪影，因此深蓝色的“福建福鼎海鲜美食城”招牌就显得分外扎眼。
　　张爱雪是这儿的老板娘，去年12月1日，他们夫妻俩料理完老家的生意，到北京接手了这家店。小店不大，里里外外260多平方米。马连道福建人多，只要用心做，不愁没生意。夫妻俩打定主意，主推家乡菜。地道的南方小吃，美味的福建鱼丸，还有福鼎特产槟榔芋，都是家乡人的最爱。大厨是从老家请的，原料是从老家带来的，就是佐餐的辣椒和醋，也要老家的才是原汁原味。茶商们想家了，来这儿尝尝家乡菜，听听乡音，聊聊茶经，虽是异乡，却也有一种贴心贴肺的感觉。
　　因为菜做得地道，来这儿的除了马连道上的福建老乡和口味相近的浙江茶商，也吸引了一部分爱尝鲜的北京客人。为了照顾北方客人的口味，他们保留了原先店里的烤鸭，据说请的是一家北京老字号的大师傅，周围的北京居民挺捧场。只是习惯了家乡小城的经营方式，不太适应北京这样的大市场。在老家，只要菜做得好，一传十，十传百，马上整个县城都知道了。北京就不同了，地方大，要让自己的小店名声响起来，光菜好吃看来还不行，还得动脑筋做点宣传。
　　全国各地的茶商在这里扎根，自然需要吃、住、行等服务行业。据说，在马连道，效益最好的就是这些行业。有些茶商也兼做服务业，多属玩票性质。美食城原来的老板就是这条街上的茶商，饭店只是副业，顾不过来，就把店盘给了张爱雪。满堂香的高尚两口子也曾经挨着原京马市场开过一家福州酒家，为的是离家太远，想吃口家乡风味，改善改善生活。据说每到吃饭时间，高尚兄弟俩经常是轮流宴请自己的客户。
　　也许福鼎人都有点茶叶情结，言谈起来，老板娘深为自己不懂茶叶，只好退而做餐饮而遗憾。房子的租约是一年一签，眼看快到期了，问她有什么打算，老板娘只是含蓄地说，哪里生意好就在哪里干吧。尽管老板娘抱怨做餐饮太过辛苦，可想来生意不错。要不，怎么会把小孩都带到北京上小学了呢?
　　和专做餐饮的张爱雪夫妇不同，吴美云原先是做茶叶的。1996年，吴美云带着外甥女来到马连道，在这条街上开了家小茶庄。后来，开茶庄的越来越多，茶叶的利润也越来越薄，2001年，她关了茶庄，在京鼎隆市场后面租了一处地儿，开了家旅馆。
　　小旅馆地上地下30余个房间，100来张铺位。地下室既住人，也做茶叶仓库。条件简陋，房租自然也便宜，一个铺位十几元，一个月也只要300多。在这儿住的有京鼎隆的茶商，还有供货的茶农。头两年生意好，茶叶交易旺季，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一箱箱的茶叶在墙角堆得高高的，茶农们大声用家乡话聊着天，楼道里都是新茶香。最近茶叶生意不好做，住店的人就少得多，一般也只有三四十人。
　　店里只有两名员工，做老板的什么都得亲力亲为。好在吴美云做茶庄时就以能吃苦出名。她说那时候为了省点钱，给人送货总是手提肩扛，从来不打车。有次要送3件茶叶（每件20斤）去通县，从马连道到六里桥再到大北窑，转了几次车，每次上下车，自己两手只能各拎1件，第3件只好瞅准了看着面善的人，托人搭把手。1999年外甥女回家，吴美云白天看店，晚上送茶，夜里11点回来是常事。苦点累点还可以忍受，最难的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北方生活又不习惯，现在想想都心酸。
　　有这样的经历，对于住在自己店里的茶农，吴美云常常能够感同身受。不少茶农不识字，不会说普通话，到了京城两眼一抹黑，有个家乡人开的店照应，自然方便多了。小店便宜，老板实诚，回头客多。有的茶农年年送货都住这儿。有的回家后还给她打电话，“大姐，有你在这儿，明年我还要来。” 有的干脆把茶叶留在店里，让吴美云帮着卖，自己回家了。吴美云就动用自己做茶庄时的老客户，卖了茶叶再把钱给人寄回去。有时候三更半夜茶农打电话过来，说人在外地，茶叶运到北京了，让大姐帮着接一下。这都是常有的事。
　　刚开张的时候，马连道的茶叶生意比现在好做，茶农们带来的茶叶，不出一个礼拜就能卖掉，然后高高兴兴结账回家。可现在，经常是一两个月茶叶还出不了手，交不上房费的很多，有的干脆就拿茶叶抵了，有的欠了几百、上千元。说到这些，吴美云只是叹气：“老乡嘛，怎么说呢。”
　　茶农惟一的依靠就是茶，吃饭、穿衣、孩子读书……茶卖不出去就挣不到钱。采访中，吴美云几次跟我提，这些茶农太苦了，你能不能帮帮他们。但是毕竟做过茶生意，她也清楚，茶农为了尽快把自家产的茶叶变成现钱，经常保本甚至赔本销售，这种低价倾销冲击了马连道正常的销售市场。
　　开旅馆的，人来人往见得多了，有人发了，有人赔了，有人走了。一个老乡，前后住了3年，赔进去80万，回家了。还有个老乡，几十万元给人骗走了，再也追不回来。小店，是马连道茶叶市场的一个晴雨表。市场好，茶卖得快，小店人多，吴美云也挣钱；今年市场不好，8月份后出库的茶很少，小店住的人少了，吴美云挣钱也难。一年10多万租金，水电、人工要开支，茶农们说，大姐也不容易。
　　吴美云与房屋产权单位签了5年的合同，到2005年租期才满。问她到时怎么办，她说自己还是想做这一行。“但愿马连道好，茶农们生意好，我才能开下去，大家好我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