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万血汗钱打水漂


http://www.gcmag.cn  《光彩》杂志2007年第1期  [字号:  ]  

作者:■口述/李永忠 整理/奔牛
  说实话,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我这辈子会有机会挣到60万元,而且是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但更加让我预想不到的是,这笔凝聚着我的心血和汗水、寄托着我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的60万元,竟会在一夜之间打了水漂、化为乌有。
  

屠宰发家

  在稻子巷农贸市场,我认识了一个杀鸡宰鸭的朋友,他干的那份活路虽然又脏又臭,但挣钱比较快。特别是抓住几家宾馆酒店这样的大客户,一年挣三五万不成问题,我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动。这时,新市区的农贸市场丰源市场刚刚开业,还有不少摊位没有租出去。那个朋友说:“这是个好机会,你如果想改行,就当机立断,早下手早好。”
  1998年夏天,我将前几年小打小闹积攒的资金拿出来,租了一个摊位,买了必备的工具,然后又在附近租了一间民房,让妻子来打下手。开业之前,我在那个朋友的摊位上见习了半个多月,练习如何在10多分钟内把一只鸡打理干净。
  入行以后我才发觉,这其中的利润非常可观,虽然一只鸡只赚两三元钱,看似微薄,但逢年过节或遇到办红白喜事的客户,一天有时居然能卖出两三百只。因此到年终盘点,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半年时间我们居然赚了3万多元。
  用现在的话说,我算是掘到了第一桶金,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有了这份底气,我幻想着实现更宏大的目标,那就是能打进当地几家大型酒店和宾馆。
  

命遇贵人

  运气有时真的很奇怪,心里想着的东西竟然就不请自来。那天,摊子上来了一个颇有派头的中年妇女,问我能不能每天给她提供50只土鸡。我想都没有细想,便说“能啊,别说50只,80只都不成问题。”她将信将疑地记下我的电话,然后走了。她一走,旁边的那位同行就有些酸溜溜地说:“她可是一条大鱼啊,你小子能把她套住,一家老小穿金戴银都不成问题了。”我疑惑不解地问:“她是谁啊?”对方奚落我:“你装什么蒜啊,胡老板你都不知道?”
  啊!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有些怀疑地自言自语道:“她就是胡老板?”我听那个朋友说过,这个女人也是我们那地方的人,进城开馆子多年,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庶民百姓,都喜欢到她家的“胡家酒楼”吃饭,生意很红火,规模也越来越大,已经开了7家分店,每家分店都天天爆满。能攀上这样一个客户,对于像我这样的小本经营者来说,无论如何都算是大鱼了。
  我满怀信心地期待着她的电话。两天后的早晨,我如愿以偿:“是李永忠吗?我是胡家酒楼的胡庭慧,你下午2点以前,给我送20只土鸡过来。注意,一定要是土鸡。”说完,她就搁下了电话。我如获至宝,赶紧和妻子七手八脚地准备。一点半的时候,我准时将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鸡送到她的酒楼。虽然她不在,但负责采购的人一听是她安排的,便连忙过秤、付款。10多分钟以后,我揣着700多元现金,乐滋滋地回来给妻子报喜。
  我就这样非常顺利地成了“胡家酒楼”的供货商,每月光她家营业额就有4万元左右。每两个月,胡庭慧都要把我和其他供货商集中起来,开一次会,提醒我们要自始至终保证货物质量,然后请我们在她家吃喝一顿。后来我与她成了熟人、朋友,那次她母亲去世,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使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但高高兴兴掏了200元礼金,还庆幸自己交了一个有钱有地位的朋友。
  

暴富美梦

  日子像水一样流逝,我们的积累也越来越多。在城里这些年,我长了不少见识,看到了城乡之间巨大的差距,我打算把家安在城里,不再回农村老家了。2004年8月,我拿出12万元,在城边买了一块地皮,打算到时盖一幢房子。但由于忙于经营,没有时间料理,一直没有动工修建。接着国家紧缩地根,房地产价格飞涨,那块地的价值一年多就翻了近一番,我暗自庆幸自己有眼光、有财运,如果呆在农村不出来,也许永远都是朝不保夕的穷酸样子。
  一晃到了2005年深冬。一天,胡庭慧照旧把我们请到她家去开会。她例行公事似地把过去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以后,底气十足地对大家说:“现在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鉴于餐饮业的发展空间有限,不可能做得太大,我们正在考虑调整投资方向,目标是矿产开发。具体地说,就是办煤矿和金矿,因为大家知道,我们地区的煤炭和黄金储量是全国出名的。如果各位有兴趣,欢迎大家参股。”听了她的介绍,我发现其他供货商都在交头结耳、窃窃私语,我的心里也像打鼓一样,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谁都知道,我们地区的煤炭储量高达500多亿吨,而黄金远景储量更是有700吨之多,许多煤炭和黄金开发商一夜之间成为千万富翁的故事,在民间流传,早就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如果能参股,凭胡庭慧的能力和影响,我成为百万富翁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接下来,我便听到满城都在风传,胡庭慧在某县办了一家煤矿,在某县开了一家金矿,投资达到几千万元,心里更对这个来自农村、文化不高、也没有什么社会背景的女人敬佩不已。
  2006年3月的一天下午,胡庭慧打电话把我叫到她家,关切地说:“我们合作了这些年,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主张,大家有缘,就有福同享、有利同分。那次我说过欢迎大家参股开发矿产资源,目的是让大家都能发财,我不敢食言。现在煤矿的手续已经顺利办下来了,马上就要开工,你、包括和你关系比较铁的亲友,如果有兴趣,可以参与投资。大概的情况是这样:煤矿总投资1000万元,总共100股,10万元为一股。产生效益后,按股分红。是否参加,你考虑几天,然后给我回话。”停顿了一下,胡庭慧又补充说:“除了煤矿,我们还打算办一家金矿,金矿的投资也要上千万元,因此最近的资金有些紧张,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对所有的供货商,都将采取分期付款的办法,希望你们互相转告,能够克服和给予谅解。”
  从她家出来,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家里。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和那个朋友,让他也有一个发财的机会。那个朋友听了我的介绍,也出于对胡庭慧人格力量和能力的钦佩,毫不犹豫就决定拿出10万元入股。我则取出了全部积蓄35万元;但我觉得意犹未尽,又用地基去信用社担保,贷了15万元,一共凑了60万元交给胡庭慧。然后沉浸在成为百万富翁的美好遐想里,等待着她把大捆的钞票送上门来。难得的成就感使我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我甚至还想将经营了多年的摊位转让出去,坐享其成算了。
  

一夜赤贫

  在接下来的3个月时间里,我坚持每天给“胡家酒楼”送鸡,但货款大多赊欠着。开始时,我以为她将资金拿到煤矿上周转去了,而煤矿也有自己的一份,赊欠一段时间也不要紧,自己不也赊欠着那些鸡贩子吗?但慢慢的,我发觉情况不妙,她不仅从我这里赊欠,还从别的供货商那里赊欠。有一天晚上,专门给她家供应鸡蛋的老刘来到我家,说胡家已经欠了他8万元的货款,我听了大吃一惊,更觉得事情蹊跷。晚上我通宵没有睡着,第二天打胡庭慧的手机,居然关机,这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啊。我被吓出一身冷汗,无心再去市场上杀鸡,便去了“胡家酒楼”。但那里一如继往照常营业,总台服务员说胡老板到广东出差去了,我心里这才有了一些安慰。
  但问题很快就暴露了出来——一个建筑老板借给胡庭慧300万元,多次催还无效,便一纸诉状将她告到了法院。紧接着,又传出胡庭慧非法集资2000万元,正在接受有关部门调查的消息。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浑身上下就像被掏空了一样。不久以后,曾经门庭若市的“胡家酒楼”便大门紧闭,一纸封条冷冰冰地将透明的玻璃大门紧紧扣在一起。
  打胡庭慧的手机,说是已经停机。有人说她另外租了房子,好不容易找到那里,房东说三五天看不到她一次,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去问法院,回答说让我把诉状交上去,他们正在调查。
  我请朋友写了一份诉状,递到了法院。但知情人告诉我,仅是起诉到法院的金额,便已超过了2000万元,而许多被拖欠了十万八万的供货商,因为觉得起诉与否都无济于事,因此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大家都觉得,胡庭慧家那幢房子,充其量能拍卖300万元。
  胡庭慧根本没有办什么煤矿金矿,没有人知道胡庭慧把钱用到了什么地方。一种最流行的说法是她喜欢豪赌,而且输赢多少从来不用清数,而是用尺子丈量钱的厚度。
  手里捏着签有胡庭慧大名的那纸入股收据,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从一个打工仔成长为中产阶层,然后又在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成了穷光蛋,我直想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一滴眼泪……

编辑  高静(hej@gcma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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