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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见你的时候，不搽香水了，好让你记住我真正的味道
雨杰的公司就在这幢楼上，小微站在楼下朝上看的时候，能感觉到一幢挤满了大牌公司的楼所散发出的魅力。在电话里，雨杰说，要不要我下去接你？小微的公司离这里只有一站路远，刚开春不久，阳光暖融融的，小微脱了外套挽在手上。街边还有一场春雪过后的残痕，将化未化之际，在太阳下有着点点的反光。高高的公交车远远地过来，看见了等车的人，顿时就懒散下去。小微想，干脆不坐车了，走过去吧，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呢。
等进了雨杰的办公室，雨杰正跪在电脑桌下修主机，小微不由后退了一步，再仔细看看门上的标贴，是总经理室。小微不敢确定雨杰是否只是在给老板修电脑，她依然站着。雨杰的声音从桌下面传出来：“稍等一会啊，很快就好了。”
雨杰终于弄好了，见小微还站着，忙请她坐沙发，然后冲门口喊：“咖啡！”又问小微，放糖不？小微说放，再加点奶。说到这里，终于把身子稳稳放好，心里确定了雨杰真还是老板。
雨杰给她拿书，就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是房龙的艺术史，似乎知道小微取书不过是个来视察的借口一样，他把书还给她后，一句关于书的话都没有再说。秘书小姐端着咖啡走进来，小小的眼睛，五官淡得好像毛巾就可以抹去。小微说：“很像日本女孩呀。”说着看雨杰一眼，带着怪笑。雨杰知道女秘书很一般，所以并不接话。只是问她，下午有时间没有，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去楼下面的咖啡店里坐坐？
小微说不行，她把书装进包里，站了起来。“我得赶回去了，我们的老板，工头一样，很苛刻的。”
两个人走下楼，中午休息时间也快过了，进出的白领们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匆匆来去。小微看了看表，雨杰关切地问，怎么样，时间够吗？小微说你的车呢？雨杰立刻脸上有了作难的表情，说车被一个朋友借走了。小微点点头，说没关系，说着就向后面看，正好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她冲雨杰笑笑，我要赶时间。
就在小微上车的一刹那，雨杰喊道，一会我给你电话！小微似乎没有听到，车开了，她看着他笑笑，很优雅的样子。车开出金融区，速度立刻就快了，小微轻轻吸了一口气，她依稀还能嗅到毛衣上的香水味，这是英国老板送给她的，苛刻的一老头，尽管从英国带来的，小微从包装上也能看出它的廉价。但是她还是用了，因为这样老板喜欢。小微不同于其他女职员的聪明就在这里。
果真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雨杰的电话就来了。他问她几点下班，可不可以一起吃晚饭。老板的门开着，小微只能压低了声音，说周末一般老头4点就会走，如果走了的话，她再给他电话。雨杰说，好吧，那我等你。小微拿铅笔挑开百叶窗看下面，阳光明媚，真是个好天。看来今天是个好的开始。
小微和雨杰是两个星期前认识的，她去杭州出差，回上海的路上碰到雨杰。雨杰宽宽的肩膀，长相一般，有点像北方男人。小微刚过了28岁的生日，已经到了要考虑结婚而不再是继续谈恋爱的日子了。所以碰到差不多的男人，她就忍不住会琢磨琢磨。尽管身边男友不少，但年龄相当又有钱的并不多。雨杰人看上去不错，尤其是那双休闲鞋，小微没看清楚牌子，就已经知道值不少钱。火车上人不是很多，小微给公司打电话，雨杰听到了，就主动说，你是做设计的吗，�讇茁酚屑夜舅坪踝龅貌淮怼?
小微说就是我们公司啊，老板是英国人，我们只接高档的活。说着，又看他一眼，你是做什么行当的？雨杰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给小微，小微看地址，不错的地段，还是总经理。她把名片装起来，笑着说，你们那条街离我们不远呢。
两个人没有再说几句，就各走各的路了。可是周末，他们却又碰到了。小微去公司加班，中午没有饭吃，想想就去雨杰那条街的必胜客，进去才发现人好多，她在厅里东张西望，就听见有人喊她，扭头一看，正是雨杰。他一个人，占着一张小桌子，还靠窗户。
因为地方小，两个人吃起饭来就有点像是头钩头的情侣，不由就有了比那天火车上多出来的亲热。小微周末没有安排，香港的老男人回家去了，而且走的时候又不说他离婚的事情，想到这里，小微对雨杰的态度顿时就好了很多，她知道自己一旦娇俏地笑起来，男人自然会想入非非的。果真，雨杰说，有没有空啊，我们下午去看展览好不好？
说着就从钱夹里拿出两张票来，小微凑过去看，是才开张的美洲原著民服饰展，因为展品年代久远，东西珍贵，所以控制人流，票很难搞到。果真，到了地方，立刻见到了不少电视报纸上常见的面孔，小微就有些小家子气地兴奋起来，倒是雨杰，脸上一直淡淡的，一身随随便便的衣服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小微的好奇心真的被勾了起来。
两个人在外面晃荡到9点，雨杰送小微上楼的时候，在楼梯口亲了亲她，他说，不让我进去吗？小微低头想了一想，终于摇头，说这也太快了吧。
等再一个周末，雨杰约小微，两个人又去看了电影。看完送小微回家，小微主动邀请雨杰进去。房间是刻意收拾了的，很干净，也很有气氛，但搞得有点过头了，蜡烛一点起来，房间里就黑乎乎的，雨杰为这份精心而突然减了兴致，本来顺理成章的上床最后以一本房龙的书而匆匆告退。幸好借书本来就是男女交往的第一步，一借一还，自然是有来有往的意思。否则，小微怎么能找一个好借口，来雨杰的公司做视察呢？
下午4点多，小微果真打了电话过来，说老板已经走了。雨杰放下手头的事情，答复着这就过来。
小微从窗里望出去，他的车是本田，不算张扬，但也不小气。小微进到了车里，两个人似乎刚才没有见过一样，竟然有点兴奋得难以遏止。雨杰一个瞬间也想到小微态度的变化可能跟她去公司看了自己的情况有关，但他又想，那有什么，他是男人，不就得靠这些来吸引女人吗？
两个人这天活动安排得很紧凑，去青浦公园转了转，门口还有书法展，雨杰知识面很广，给小微讲了讲所谓书法，小微也不甘示弱，乘着一个话题，谈了谈工商管理。肚子饿的时候，他们就去吃饭，小微说吃西餐，雨杰说不要这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很小的门面，是以前的老别墅改的餐馆，不大，全是很老式的上海菜，甚至比家常还家常。小微是重庆人，平时上海菜吃的并不多，要吃也是找点随便的馆子，早已吃坏了胃口。可是今天一吃，竟然真的觉出了那份好滋味来。小微说，很想不到啊，这上海菜也很好吃呢。雨杰就说，你可以学着做做啊，我会一点，什么时候教你。
两个约会的单身男女，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就有了一点比单纯的处朋友更多了的意思。小微嘴里含着菜，点点头说，行啊，就学狮子头吧。
那晚，雨杰就住在了小微那里。第二天是星期天，小微带雨杰去吃川菜，雨杰辣得一直喝水，小微看得笑眯眯的，真想回去就跟香港人断掉算了。
等下一个星期，雨杰出差了，小微却正好有机会去香港。去了香港不可能不见那个男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雨杰来过一次电话，问小微在做什么，小微随口说发呆，正是晚上12点多，雨杰问她是不是想他了，小微连忙说是啊。香港人却就在这个时候打了声喷嚏，雨杰立刻问，你不是一个人吗？
小微也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吗，怎么有说话的声音？其实雨杰房间里是还有两个朋友，还有一个女的，也在笑，雨杰不禁恼火，说那是电视的声音。又立刻很严肃地说，当我什么也没说啊，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
虽说电话里不太愉快了，可是等再两天，他们还是会打电话。小微回了上海，走之前和香港人终于大吵一架，她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雨杰，她也许不会这么坚定地分手。至少香港人钱不少，能解决她的不少开支，比方那两室一厅的房租。小微主动给雨杰打电话，但雨杰又去了加拿大，十几天的时间，她似乎觉得他已经陌生起来。两个人在电话里常常不知道说些什么。
然后，雨杰回来了，他还有工作要忙。雨杰忙完了，给小微电话，小微的语气变得异常的冷静，她说，对不起啊，正好没空。真不好意思，晚上也没空。
雨杰看看话筒，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问小微，可又觉得她的口气那么地拒人千里，他想，这到底算是什么啊？
半年以后，雨杰在百货公司的大门口看见了小微，她一个人，正坐在外面的汽水摊前喝着可乐发呆，脚边是几个大的纸袋子。雨杰不敢确定她是否看见了自己，因为她戴了墨镜，他从她的身边走过去时，闻到了曾经熟悉的香水味道。他的记忆突然轰开了一道口子，他想起他在加拿大出差的时候，她在电话里曾给他说过那样的一句话：我再见你的时候，不搽香水了，好让你记住我真正的味道。
这该是他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了吧。他的脚步因为这个洞开记忆而蓦然站住了，他想回头，但终于还是继续走了。当然他也没有看到，小微已经不在那里了。
编辑 付惠君(fuhj@gcma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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