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gcmag.cn  《光彩》杂志2006年第8期  [字号:  ]  

作者:■袁鸣

  已是上午九点多了,油条、豆浆、豆腐花,我这小吃店该卖的,都卖完了。忙碌了一个早晨,怪累的。我慢吞吞收拾着台凳桌椅,准备打烊回家。
  “师傅,还有油条吗?”忽然,一个清瘦的中年妇女站到了店门口。她迟疑着,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说:“我只要两根,有一根也行。”
  我摆了摆手,说:“明天早些来吧,今天没有了。”
  “是这样的,师傅。”她指了指北面,那里是医院,“医生说,我那当家的撑……撑不了几个钟头了,叫我准备后事。”她抽泣起来,“我儿子去年去北京念大学了,我没钱让他乘飞机回来,现在正在火车上往家赶……当家的恐怕等不着见儿子了……”
  “那你快忙你的去吧。”讨钱的见得多了,什么借口都有,我有点不耐烦。
  “可他喜欢吃油条啊。他爹娘死得早,小时候挨冻受饿,想吃,吃不起;下岗后到处做临时工,又舍不得吃;好不容易盼到儿子上大学,却又得了食道癌。快一年了,他没吃过饱饭。我不能让他饿着肚子走啊。他一直喜欢吃油条的。大兄弟,我跑了好几个店了,他们也都没有了。我现在已经走不动了。你就想想办法,帮我满足他一个心愿吧!”她的这番哀求,听得我泪花有点不听使唤。这年头,像这样的夫妻之情,怎不令人感动!“嫂子你别急,我这就想办法。”现在动手揉面、发酵也要一段时间,现做油条显然不现实。我突然想到表哥,他的店开在城区,城里人起床晚,早餐吃得晚,说不定表哥那儿还正忙活着呢!于是我说:“要不这样吧,你先去照顾你丈夫,我一会儿把油条送过来。你把你丈夫的床号告诉我就行。”她千恩万谢离开后,我关上店门,拦了一辆的士赶往县城。
  果不其然,表哥正和几个徒弟忙得不亦乐乎。听说我只要两根油条,表哥笑道:“表弟什么时候当上大老板了?为两根油条打的而来?”听完我的解释,表哥一边炸油条,一边漫不经心地数落起我来,“你这人哪,也不算算账。跟人非亲非故的,油条可以不算钱,这来回路费总不能贴进去吧?还打的呢,我看你不如乘公交车回去,省几块钱。谁知道人家还不还你?”这时,公交车缓缓开来了。我包上两根油条,逃也似地上了车。约半个小时后,车终于到站了,我一路小跑直奔医院。刚到病房门口,就见几个护士推着一辆蒙着白床单的小推车,向医院太平间方向走去。中年妇女在两个护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紧跟在后面。
  “我对不起你啊!我真没用……儿子来不及送你,油条你也吃不上一口。我一桩让你瞑目的事都没办好啊……”妇人的声声哀号,敲击着我的心。
  “我怎么就听信了表哥的鬼话?我干嘛不打的赶回来呢?”眼见喷香的油条只能放在小推车上当作祭品,我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

编辑 付惠君(fuhj@gcma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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