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飘起了毛毛雨。巷口，郭明的“电子配钥匙”摊没人光顾，他打算收摊回家。这时从巷里出来几个人，领头的郭明认识，叫许达，是附近中学的教导主任。许达刚买了一套新居，防盗门不灵光，三天两头来找郭明修锁配钥匙，时间长了就成了熟人。许达也看见了郭明，招呼说，郭师傅，还忙着哪？嘿嘿，郭明笑了笑说，不忙，下雨天没生意。许主任，你这是去哪儿呢？许达说，陪几个朋友打牌，打腻了，听朋友说测智商好玩，就瞧瞧去，一道去玩吧？
　　郭明也知道许达是随口说客气话，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因为许达如果轻看他，敷衍打哈哈就行了，没必要说这么细。郭明心想，玩玩就玩玩，谁用不着谁呢？下次许达修锁不收他钱就行了。于是，郭明把摊子收拾一下，放在旁边的杂货店里，跟许达他们走了。
　　路上许达告诉郭明什么叫测智商，怕他还不懂，就浅显地说，所谓测智商，就是测你聪明不聪明，聪明的程度如何。郭明憨厚地笑着说，许主任，我懂，我念过初中呢。
　　到了地方，开始测智商。原来看似很玄乎的洋玩意，其实十分简单：每人发一份考卷，限时独立完成，就像学生考试。当场交卷，工作人员当时评卷，结果很快就知道了。出人意料的是，同去的人中，就郭明一个人得了九级，离最高的十级仅差一级。许达得了七级，他的几个朋友都是六级。六级很危险了，再降就成弱智了。
　　许达开玩笑说，郭师傅，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我们都才得了六级、七级的，你却得了九级，以你这样的智商，干什么都成。其他人都附和说，郭师傅大材小用了，生不逢时啊。被别人抬举，让人捧着，对于郭明来说，还是头一次。郭明耳朵里灌满了好听话，走路也有些飘飘然了。郭明大方地买了一包高档烟，散给许达他们抽。
　　自从测过智商后，郭明像换了一个人，最显著的变化是他爱想问题，有空就琢磨事儿。以前郭明懒得动脑子，每天出摊子、干活、收摊子，吃饭睡觉，赚点辛苦钱，够吃够喝的，还求啥呢？知足得很。现在郭明不这样想了，他脑子里老在转悠：这么多人测智商，就我得了九级，说明我不仅不比别人笨，反倒聪明出许多，用句时髦的话说，就是很“优秀”了。九级是什么概念？围棋大师级不过九段，九级智商不就是智力九段吗？那是人中龙凤啊！可是，智商远不如他的那些人，有主任、科长，不当官也是个端铁饭碗的，混得都比他强，活得更比他滋润，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难受归难受，郭明还是明白了一个理：这样自哀自叹顶个屁用？关键得想个法子。以自己的智商，干什么不成，非干这修锁配钥匙的破活？要找个来钱快的，赚钱多的，一夜暴富的那种。可是，自己一缺资金，二没有路子，三少人帮衬……经过冷静地分析，郭明认为只有一条路可行，就是买彩票。彩票不需要太多资金，完全是玩脑子的活，凭自己九级智商，还愁对付不了那几个阿拉伯数字？不定哪次编的一注号码就中了头奖，出水才见两腿泥，到时让你们瞧瞧啥叫高智商，什么科长主任的，见鬼去吧！
　　这以后，郭明的摊子从巷子口消失了，街上的彩票投注站里，多了一个铁杆彩民。很快，郭明就把积攒下的血汗钱花个精光，但他通宵达旦、挖空心思编出的号码，统统与大奖擦肩而过，幸运还是没有光临他。
　　无奈，已经身无分文的郭明只得又干起了老本行。但是，郭明怎么也不甘心自己九级智商的身份做一辈子锁匠。也许大奖就躲在某个角落里，跟他捉迷藏呢。郭明满怀信心地一边摆摊，一边琢磨彩票号码，仍然每期必买。
　　郭明的摊子前，每天过往的人难以计数，谁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锁匠正做着一个狂热的梦，等到发现郭明不对劲时，已经晚了。那天，郭明接了一个“眼镜”的活，配了三把钥匙。不多会，“眼镜”回来了，抱怨说没一把钥匙能用，郭明嘴里不知嘀咕着啥，又配了三把，交给了“眼镜”。没想“眼镜”又回来了，气呼呼地说：师傅，你是涮我玩的还是吃干饭的？你给我配的啥钥匙？我腿都跑细了…… “眼镜”话没说完，就被郭明呸了一脸的唾沫。郭明脸色涨红，样子很吓人，吼道：看你人模狗样的，我给你配钥匙是抬举你！说，你的智商是几级？五级？六级？……
　　郭明疯了。
　　后来，许达对街坊邻居说，其实那天测智商时，发给郭明的考卷错了，郭明拿到的是一份未成年人的考卷。许达文绉绉地说，可惜了，他本来可以成为一名很好的锁匠的。

编辑 付惠君(fuhj@gcma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