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11月23日，美国多家沃尔玛连锁店员工举行游行，抗议雇主消减工资

 

　　在美国， 沃尔玛有着“生意杀手”的恶名，很多美国进口商、小商店经营者对其咬牙切齿我曾跟一名来自中国的节庆产品供应商去见一个纽约进口商。聊天中，纽约一名叫盖瑞的主管向我们大吐苦水。

　　原来，该公司前一段时间为沃尔玛进口了一批货，但因一个印刷问题，沃尔玛就取消了订单。于是，他们不得不把官司打到美国的商业仲裁机构。盖瑞在这家公司干了40 年，临到退休碰到这种麻烦，只得把老命豁出去跟它较真，如果这批订单黄了，眼瞅要到手的退休金也就泡汤了。

　　全球零售巨鳄沃尔玛为城市经济带来的利弊是有目共睹的。它给中国市场带来纸上财富的同时，也带来贸易顺差。

　　对中国工厂压低价格、提高标准是沃尔玛的一贯做法，其商业模式就是把中间环节减少到极致。而这种“低利润、高盈利”的商业模式对当地的就业增长并没有多大帮助，反而会使很多小型零售商倒闭。

　　在美国，说起沃尔玛，有人喜欢有人恨。在普通消费者心目中，沃尔玛的商品物多价廉，是购物者的天堂。离纽约市最近的谷溪镇沃尔玛紧挨着纽约皇后区南端的牙买加，是纽约穷人经常光顾的购物目的地。经济危机第一年的“黑色星期五”，谷溪镇沃尔玛早上开门营业时，拥挤的人群竟踩死了一名黑人保安，可见纽约市穷人对沃尔玛的疯狂。

　　沃尔玛一直觊觎纽约零售市场并试图进军纽约，却迟迟未能得逞。2012年9 月，沃尔玛打算在纽约市布鲁克林区东的一个零售开发区开店。沃尔玛选择贫穷地区开店，是想用低价吸引更多穷人的支持。但沃尔玛的这次尝试再次受到纽约州杂货工会的抵制。杂货工会通过支持另一家名叫“ShopRite”的连锁超市阻止沃尔玛在当地租到店面。最终，沃尔玛进入纽约的计划再次泡汤。

　　在美国， 沃尔玛有着“生意杀手”

　　的恶名，很多进口商、小店主对其咬牙切齿。至今， 纽约市五大区都没有一家沃尔玛。在美国的大城市中，纽约是唯一一个没有沃尔玛入驻的城市——纽约市成了沃尔玛市场版图扩张最大的痛。

　　纽约市如此强烈反对沃尔玛进驻纽约，究其原因有三：一是沃尔玛普通员工的工资和福利太低，平均工资每小时仅8.76 美元；二是影响周边社区小型超市的生存；三是歧视女性雇员。

　　2001 年，两名沃尔玛女雇员提出诉讼，要求沃尔玛停止性别歧视。沃尔玛对此置之不理，随后又有5 名女雇员加入起诉沃尔玛的队伍。时至今日，美国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庭已将这一系列起诉升级为集体诉讼，因为起诉沃尔玛性别歧视的原告人数已经达到160 万——全是沃尔玛前任和现任的女员工。这些起诉让沃尔玛背上了“压榨妇女”的恶名。因为沃尔玛支付员工的时薪太低，很多员工甚至买不起医疗保险，需要申请公共的低收入医疗保险才能看病。

　　沃尔玛虽是美国雇佣员工最多的商店，但在美国却没有工会。沃尔玛中国反而是全世界唯一有工会的沃尔玛。

　　沃尔玛的运营策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在中国斩断进口商的中间环节，直接从中国生产商进口；最早沃尔玛在美国还有仓库，后来沃尔玛把仓库的环节也砍了。为了扩大利润，又切断仓储海运的运输环节；沃尔玛一把抓，直接在中国沿海城市设仓库，在中国直接配货，把在中国配好的货装进集装箱，然后直接运到美国，直接发到零售店。沃尔玛的这些商业创新是值得学习的，但这种以利润为中心，无所不用其极、消灭对手、独家做大的企业哲学，却有悖于公平竞争的商业伦理。

　　沃尔玛奉行的是“ 蝗虫哲学”的经营理念。蝗虫是一种害虫，所过之处，草木不留。这样的经营哲学与“企业和员工共生共荣”的商业法则是背道而驰的，因此受到很多人的诟病。纽约的民选政客看到沃尔玛的这种破坏性，为了保护“ 爸爸妈妈”商店等小商户，一直在拼命抵抗沃尔玛进入纽约市。

　　是否应该让沃尔玛在纽约市开店？

　　市长和市议员的意见也不统一。大商人出身的纽约市市长彭博的态度就跟多数民选官员不同，他认为“沃尔玛能够为纽约市带来就业机会”，力主在纽约市允许沃尔玛开店。但这事市长说了不算，因为政府的决策必须考虑民意。纽约市代表民意的公益维护人认为，虽然纽约市需要创造更多就业机会，但不欢迎沃尔玛这样的大商场入驻。沃尔玛被比作“特洛伊木马”，一旦进了纽约会对城市经济带来无穷后患。

　　除了普通民众抵制沃尔玛外，纽约的许多市议员也极力反对沃尔玛入驻，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纽约是一个实体经济并不繁荣的城市，纽约市经济除了靠华尔街金融业和曼哈顿中城区服装业的支持，再就是依靠另一经济支柱——旅游业。旅游业最大的卖点是人气和服务：游客走到哪里都能体验到方便的服务，体验到蕴藏在饮食和购物中的本土特色文化，体会到当地各种形态的生活方式。

　　如果没有了人气，一个旅游城市也就失去了它的卖点和价值，而小商业正是营造人气的“必杀技”。

　　在城市发展理念上，纽约的一些做法值得中国借鉴。中国的城市发展往往以“大、新、技术先进”为目标；而纽约的城市发展却以多元化为目标，在不排斥新科技的前提下，尽力保持纽约市丰富的文化内涵。为了保持多元文化的城市特色，纽约市特地维持原来小商业的经济格局。在保护微型企业或个体私营企业方面，纽约市没有因为这些小企业技术落后、规模不大而“腾笼换鸟”，把它们赶走纽约。相反，纽约市政府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保护这些企业，让它们留在纽约。微型企业、小商业是城市经济血液里的红血球，一个城市没有它们，就成了一座空城、死城。

　　纽约街头有无数“ 爸爸妈妈”小店，这些小店靠社区里的邻居购买一些日用品为生，一个小店足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如果沃尔玛大举进入纽约，势必会挤掉这些小店的生存空间。这些人没了经济来源，不但会加重政府负担，更有甚者会迁出纽约市另谋生路。作为个体户的小店店主是纽约市的经济命脉，也是城市民选议员的“金主”——比起打工一族，个体户显然更有钱。民选议员要靠他们，也要代表他们，为他们的利益发声，经济问题就变成了政治问题。

　　沃尔玛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它跟美国政府走得很近。沃尔玛借着强大的零售能力，已经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影响着美国政坛。沃尔玛甚至嚷嚷着要开银行，进入金融领域。一个大型零售企业想直接开展金融业务，在美国也没有先例，其后果和影响更是难以预料。

　　最近沃尔玛与美国国土安全部合作，开始在美国600 家沃尔玛超市播放防恐宣传短片“看到了，要举报”。这种跟政府套近乎的公关策略也许可以改变美国政府对它的负面印象，不会借《反托拉斯法》跟它过不去；不会像当年美国司法部解体美国AT&T 电话公司，打算拆掉微软公司那样瓦解沃尔玛。但是，美国城市经济的命脉不掌握在国土安全部长手上，也不掌握在总统手上，甚至不掌握在州长、市长手上，市民选举出来的州和市议员手中有决定经济发展的重大权力。他们代表小商业者的立场，只要他们继续抵制沃尔玛进驻纽约，沃尔玛就只能看着别的超市纷纷进入纽约市而干着急。（作者系旅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