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徽商来说,只要有利可图便无业不就


徽商在明清首屈一指


http://www.gcmag.cn  《光彩》杂志2013年第3期  [字号:  ]  

作者:杨梓润

  徽商又称新安商人、俗称“徽帮”,它是旧徽州府籍(歙县、休宁县、婺源县、祁门县、黟县、绩溪县)商人或商人集团之总称。徽人经商,源远流长,早在东晋时就有新安商人活动的记载,后代有发展,明成化、弘治年间形成商帮集团,明嘉靖至清乾隆、嘉庆时期,徽商经营达到极盛。

  盐务新政助徽商崛起

  明代成化以前,徽商经营的行业主要是文房四宝、漆、扣和茶叶。史学家们在谈及徽商时也屡屡提到徽商有别于其他商帮的地方就是“左商右儒”,意思是说徽州人发家致富之后,读书入仕变成他们又一个主攻目标。另外,徽商的可贵之处就是发迹之后,不做金钱的奴隶,他们很有发展眼光,兴师重教,将大笔钱财投向教育:建学院、盖会馆、请名师,不惜重金培养下一代,因此徽商也有“儒商”之称。

  徽商真正崛起在成化年以后,这个时期,因明王朝改变“开中法”,把商人输粮边区、换取食盐、在一定区域贩卖的方法,改为商人在产盐地区纳粮给盐,听其贩卖。这样一来,重要产盐地区——两淮、两浙,成为盐商集聚中心,徽商占人地之利,逐渐以盐业雄踞商界,期间积累起巨额财富,而一些关于徽州盐商的故事也被传为美谈。

  相传今扬州瘦西湖畔的一座砖砌三层白塔就是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徽州盐商江春所建。江春是歙县江村人,因经商有道,才略雄俊,颇受乾隆赏识,相继赐封其为内务奉宸苑卿、承宣布政使、诰授光禄大夫。一次,乾隆在游览扬州的晚宴上信口问道:瘦西湖有无白塔?豪吏巨商无言以对。唯江春随口奉应说有,乾隆当即降旨,次日至瘦西湖观塔。其实湖畔无塔,这欺君之罪如何了得?事后江春苦苦思索,最后灵机一动,连夜命人搬运食盐,用盐堆起了一座假塔。翌日,蒙蒙大雾弥锁湖光山色,乾隆在画舫上透过朦胧的雾气,隐约间看见了巍峨矗立的白塔,龙颜大悦。乾隆离开扬州后,江春怕事情败露,就赶建了这座白塔。此塔历经200 多年的风撼雨击,仍挺立迄今。由此可见徽商财力之巨。

  无业不就成就徽商极盛时期

  明代中叶以后,徽商逐渐形成了以盐、典、茶、木四大行业为主的商业架构。除此以外,在布匹、丝绸、粮油、陶瓷、漆器、药材、徽菜以及山杂南北货、京片百货等行业也留下了徽商的身影。对徽商来说,只要有利可图便无业不就。

  典当业古来有之,与其他行业相比风险小,获利稳,因此徽商继盐业后大举进入典当业。史书记载:金陵(南京)

  当铺共有500 家,大部分为徽商所有。

  后来徽商将典当行设到乡村小镇,因此流传起“无典不徽”的谚语,典当行掌柜的别称“朝奉”正是源自徽商俗语。

  明、清时期,徽商经营的典当业遍及长江中、下游一带城镇。在长江以北,徽州典当商也很得势,北京、山东、福建、广东诸省也都有过徽州典当商的踪迹。其中以休宁人最为活跃。明人凌蒙初在《初刻拍案惊奇》中描写的休宁大财主吴大郎有百万家私,号称“吴百万”,他就是一个经营典当业的巨商。

  徽商所开设的典当店铺多为石库门面,并在外墙或影壁上写上一个楷书“当”字,大到几乎占据整个墙面。店堂里面高大,窗户却又高又小,光线晦暗,黑黝黝的墙壁上贴着一些红纸条,上面写着“失票无中保不能取赎”、“虫蛀鼠咬各听天命”、“古玩玉器周年为满”、“神枪戏衣一概不当”等。店堂内是一溜砖砌的高柜台,差不多超过中等人一头,只有仰脸踮足高举双手,才能交货接钱。因此,“高柜台”就成了典当店铺的别称。

  徽州典当商属于徽商中的“上贾”,资本极为雄厚,在当时激烈的商帮竞争中,他们联合族人、乡党集中于一地同治典业,以较低的典利排挤其他商帮而占据市场。明人周晖在《金陵琐事录》中称:“当时南京的当铺总有五百家,福建铺本小,取利三分四分。徽州铺本大,取利一分二分三分,均之有益贫民。”

  在取和予上, 徽州典当商很注意掌握分寸, 在“予”时吃了亏,而在“取”时却终究能占大便宜。

  明代休宁人程锁在江苏溧水开当铺, 坚持“居息市中”,“终岁不过十一”,“使得细民称便,争赴长公( 程锁)”,他本人也从一个资本不大的典当商发展成“累资万金”的富翁。

  徽州典当商在内部管理上很有特色,分工精细,制度严明。据清末民初老当铺客介绍,明清时期,一般规模的典当店铺里,都设有“柜台先生”二至三人,鉴别顾客典当的货物,评估价钱;写票二人,专写当票;中班六人,有正有副,负责货物打包;挂牌二人。学生10 余人,按能力大小依次排成序号,序号l 至6 的学生分别协助各管事料理业务,序号7 以后的学生负责跑包楼,送包取包;管事若干人,分管包房、钱房、首饰房和账房,人人各有所司。“柜台先生”对货物的鉴别能力极高,古玩字画、珠宝玉器、苏绣宁绸,皮棉衣物样样精通,一眼就能作出准确判断。从收当到存入包房,每经一手,各人都需认真仔细地对照验点,一旦出了差错,就层层追查,谁出的差错,由谁照价赔偿损失。因此做生意时,人人谨慎负责,谁也不敢打半点马虎眼。

  徽州典当商对典当取利以及满当( 典当满期) 后因顾客无力赎取而转销的货物盈利,并不全由老板独得。一般规定字画古董,包当包销,即由“柜台先生”

  取当,满当后无人赎取,由柜台先生经销,除当银外,盈利归“柜台先生”所得,老板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利钱。如果收了假货,亏损亦由“柜台先生”自负。铜锡器满当后的存留货,则由中班经销,盈利归中班。其它金银首饰以及衣类等满当后的存留全由老板经销,盈利归老板所得。另外,老板还根据生意情况,奖赏伙计一定的小费。同时,业务能力强的学徒可以升入中班,中班也可以升入“柜台先生”。随着职位的升迁,不仅能获得较好的待遇,而且有更多的获取额外收入的机会。这些措施关系到伙计的切身利益,所以促使伙计努力钻研业务,提高鉴别货物真假优劣的能力,也使伙计乐于为老板效力。

  另外,布匹、粮米也是徽商的重要经营项目。明朝中叶以后,素称“鱼米之乡”的苏浙由于城市人口增加,粮食不能自给。于是徽人便迅速扩大经营,成为吴楚之间从事粮食贸易的主要商帮。徽州山区盛产名茶,尤其是休宁、歙县所产的松罗茶,于是茶叶贸易逐渐成为徽商经营的主要行业之一。清朝乾隆时,徽州人在北京开设的茶行有7家,茶商字号共166 家,小茶店达数千家。在汉口、九江、苏州、上海等长江流域的城市,几乎到处都有徽州茶商活动。

  木材贸易是徽商历代相传的传统项目。与其他行业相比,木材生意是一种比较担风险的买卖。木商以婺源为著,休宁次之,祁门、歙县等又次之。“婺源贾者率贩木”,势力最为雄厚。

  可以说,在徽商发展的极盛时期,江南市镇的盛衰完全系于徽商的经营。

  不惜辛苦的“徽骆驼”

  徽商崛起于明代成化、弘治年间,作为中国商界中的一支劲旅,徽商曾活跃于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以至日本、暹罗、东南亚各国和葡萄牙。作为一支重要的商帮,徽商的商业资本之巨,活动范围之广,经商能力之强,从业人数之多,在商界首屈一指。

  徽州与经济发达地区毗邻,境内有新安江直通杭州,交通便利,山货土特产品又极为丰富,有商品流通的物质基础。同时徽州山多田少,耕作三不赡一,山民不得不远贾他乡,求食于四方。徽商的经营方式灵活多样,归纳起来大体有五种:一是走贩(长途贩运),二是团积(囤积居奇、贱买贵卖),三是开张(广设店肆),四是质剂( 经营典当,权子母钱),五是回易( 以所多易所鲜)。也有前店后坊或设厂兼营直接生产的,如郑天镇、朱云治在福建开采铁矿、阮弼在芜湖开设染织厂、汪长兮在房村制造曲蘖,都是一面生产,一面贩卖,集工商业于一身。

  每一个徽商的成功,必“苦志经营”,因此徽商亦有“徽骆驼”之称。徽州《许氏世谱》中记载,有一个叫许道善的人,经商业绩不凡,后因骚乱资金耗尽而落败。几年后儿子许永京挟资行商,十年不归,客死他乡。其妻待儿子成人后,又命其继承父志,最后重振家业。

  徽商中发家者仅“十之有三”,但“徽骆驼”们并没有退缩,“一贾不利再贾,再贾不利三贾,三贾不利犹未厌焉”,以滴水穿石的毅力一代一代地追寻。明代歙县商人江遂志,一生拼搏商场,因得罪税吏,囊中钱财被搜括一空,又遇上“舟覆”,赤手回到家中,其不畏闲言而再次走豫章经商,然又因天灾货物损失殆尽。江遂志仍不气馁,五十岁时仍尽弃其财至金陵、维扬等地经商,最终成为一名大商人。正是这种勇往直前的骆驼勇气,才使徽州人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创立了永载史册的徽商王国。

  徽州商人外出经商常常数年不归,在获得丰厚的利润之后,除了追加部分资本用于“扩大再生产”外,大多在故乡建家祠、筑宅邸、修族谱、置族田以及助修书院等等。

  坐落于黟县宏村的承志堂就是清末徽商汪定贵于清咸丰五年(1855 年)前后营造的宅邸,占地面积2100平方米,建筑面积3000平方米,全屋为砖木结构,有木柱136根,大小天井9个,7处楼屋,大小60 间,门60 个。据传,当时建造承志堂花去白银60 万两,木雕上镀黄金100 两,全屋仅木雕就由20 个工匠雕刻4 年才完成。由此可见徽商的富庶和对住宅的重视。

  徽商还致力于在经商当地设店,建屋置地,促进城镇的繁荣发展。胡适曾说:“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徽州人,那地方只是一个村落。

  徽州人来了,就开始成立店铺,逐步扩大,把小村落变成小市镇了。“这番话直白地道出了徽商在促进村落”市镇化“方面所起的巨大作用。安徽霍邱县有一个有名的重镇(原名叶家集),就是一个叶姓的徽商到那里营商而逐渐形成的一个集镇。”无徽不成镇“由此可见一斑。

  一代商帮陨落

  徽商最初多是由小本经营开始,但也有官僚资本掺杂其中。如墨商罗小华为明代权奸严嵩的儿子严世藩的入幕之宾。富商吴养晦也曾说:他的大父曾欠纳盐款20 余万。如不勾结权贵,岂能欠下国家这笔巨款?徽商兴盛于明中叶以后,清末民初,渐趋衰落,究其原因,大致为以下几点:

  其一,清道光十一年,两江总督陶澍革除淮盐积弊,实行票法,不仅使过去商人亏欠的数千万两盐课得以销除,反增加收入以千万计,盐商利益受到重大打击。

  所以,陶澍初议革除盐弊时,盐商蠹吏都大肆反对。世以盐业起家,身为乾隆、嘉庆、道光三朝宰相的歙县人曹振镛不好出面反对,只好酸溜溜地说,盐政改革“焉有饿死之宰相家”。尽管曹振镛这样说,但盐政的改革对徽商的打击还是极其重大的。

  其二,清咸丰三年,户部侍郎兼管钱法堂的歙县人王茂荫认为,要想钞法行得通,必须依靠商人,要给商人以运转的方便,也要给商人以利益。他的建议不但没被采用,反被朝廷以为受苟人指使,严加斥责,这对经营钱业的徽商打击也很大。

  其三,清康乾时,对典商查禁重利,后又加增典税,左宗棠更增质铺岁月,而典商几败。咸丰四年起实行“厘金”,税卡林立,向来以长途贩运为能的徽商,赚钱也不像过去那样容易了。

  其四,鸦片战争以后,资本主义国家的舶来品倾销于我国各地,徽商经营的手工业敌不过外商用机器生产的商品,就是著名的徽墨也受到舶来品钢笔、墨水的冲击。同时,随着洋商的出现,国内买办阶级勾结官绅,也成了徽商的劲敌。徽商作为封建社会经济的产物,历史虽然很长,但由于没能适应社会的发展,到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时期就很难避免其衰退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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