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150多万元的现金，孙启勤脑袋一热，便学电视剧里的“刘老根”，要办“江南第一生态农庄”

　　江苏海安县墩头镇15公里外的一片芦苇塘，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天空，葱绿的稻田远处一排排芦苇迎风摇摆，“暴发户”孙启勤要在这里建一个“生态农庄”。
　　“在这片芦苇荡里能挖掘出上亿元的旅游资源”，说话如放炮的孙启勤逢人便称这块面积不过30余亩、深不过5米的水塘有着“丰富而深厚的文化底蕴”，他要把这里打造成江南第一生态旅游农庄。
　　孙启勤曾经是海安县墩头镇卫生院的一名医生，因为买彩票中了500万元大奖，一夜之间变成当地“首富”。成了“首富”之后，孙启勤过了一段潇洒日子。一潇洒，手头就有些失控，几个月下来，就只剩下200万元了。而借钱的人仍在络绎不绝找上门来，孙启勤成了“烦恼的有钱人”。“钱搁置在家不能下蛋”，孙启勤于是想到用剩下的钱搞点实业。

想像的乐园

　　恰好这时电视剧《刘老根》正在热播，孙启勤看着看着，就有了“商业的灵感”。镇上西头有块芦苇塘，相传有白龙出没。为什么不能像“刘老根”一样搞一个山庄？此事遭到亲朋好友的一致反对：这地方位置偏僻，交通不便，不适合搞农庄，即使搞起来，将来光是打广告就得几百万元，你拿手上这点钱开什么玩笑……
　　但是孙启勤不服气，他跑到南通市请了一位“专家”来论证。“专家”来到芦苇塘后，立刻就被“深深地吸引和震撼”了。他说：“这地方三面环水，风景如画，如果不开发其旅游价值，简直太可惜了！” 英雄所见略同，孙启勤搞生态农庄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2002年7月，孙启勤的“虬泓山庄”开始兴建。虬即小龙，虬泓寓意蛟龙出水。
　　孙启勤给他的山庄定位为“农业生态旅游观光地”，功能应有尽有：狩猎场、宾馆、划船、垂钓、娱乐室，芦苇荡边上还安装了几个在荷兰流行的洋玩意儿——风车……
　　一期工程开展得如火如荼，孙启勤在山庄内还规划了养殖场，通过自建和招商两种方式，吸纳一些养鸭、养鹅、养波尔山羊的农户共同致富。按他的构想，山庄的二期工程需要大量的资金，养殖场建好了就等于具备了造血功能，产出可以源源不断地投入到二期工程。
　　农庄还在修建，看稀奇的人就跟着来了。作为庄主，孙启勤主抓一些“大事情”：他学着“刘老根”频频接受采访，为山庄做“免费广告”。至于哪里需要修个亭子、哪里需要栽棵花，下面的人办了就是了，孙启勤连价格都懒得过问。
　　2003年5月，“虬泓山庄”一期工程顺利完成。镇政府为了表彰孙启勤的贡献，给他颁发了一张“为产业结构调整做出贡献”的奖状。领取奖状时，孙启勤面对台下上千人又大谈了一番山庄“深厚的文化底蕴”，台下欢声雷动。

开业的困境

　　然而一期工程建好后，孙启勤却未能如期举行“隆重而热烈的开幕式”。孙启勤原本想着每逢周末，那些从上海、南京过来的大老板就会带着小孩来山庄住上两天，感受正宗的乡村农家生活，参与种菜、喂猪、放鸭之类的农活体验，玩一天自己便有几百元放进包包里。但是可能是由于没有在电视或者媒体上做大的宣传，“上海或者南京的老板们”对这个几百公里外的山庄毫不知晓。倒是有一些怀揣好奇之心的本地人前来“旅游”，留下来的都是一些“骗吃骗喝”的熟人……
　　两个月过去后，孙启勤的山庄还没有收获一分钱的利润。这期间，维系20多人的工资开支以及不时地补充些花花草草，就花出去30多万元。孙启勤不懂什么预算，更不懂什么控制。今天这个人来“考查”了一下说，孙总，这里应该栽树，孙启勤就立马叫人栽树；过了两天，有人又说，这里应该栽花，孙启勤就又叫人栽花。结果，原本计划投入100万元的一期工程修修补补共花了150多万元，孙启勤为数不多的流动资金全陷进去了。
　　这一下，孙启勤感到心慌了。他把希望寄托在那批活泼可爱的波尔山羊身上。这批波尔山羊身价不菲，个个都在万元以上。当初引进这批波尔山羊的时候，有人曾质疑：“这么小的羊羔犊子，一万元一只，是用来观赏的还是用来吃肉的？”孙启勤说：“你懂什么？这叫特种养殖，真是没见过世面！”现在山庄修好了，山羊也长大了，兴许能变现几十万元。
　　可是，“见过世面”的孙启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拉了一车山羊到徐州，按照合同约定等待经销商回购时，旁边的烟贩冲着他嘿嘿直笑：“咋又来一个卖山羊的？”一打听，那家公司纯属骗子公司，早已人去楼空了。上万元一只的波尔山羊最后300元都无人问津。处理了几十只后，孙启勤亏进去了40多万元。

上帝的耳光

　　没有钱，山庄的运作不得不停了下来。此时孙启勤只好硬着头皮找人要账。哪知借钱的人反都成了大爷：“你说我借钱了？你把借条拿给我看看？”孙启勤看到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
　　“人人都披了一张狼皮”，孙启勤只好向自家的亲戚借钱。然而几个兄弟姐妹本来就反对他搞山庄，此时也都纷纷拒绝借钱给他。“连外人都不如！”房前屋后受了冷落的孙启勤一怒之下带几个“朋友”到兄妹家“讲道理”，把大哥家的房子砸了一个大洞，并打伤了妹妹家的一只狗，结果被“请”进了派出所，兄妹之间的关系也就此“了断”了。
　　当孙启勤从派出所出来后，山庄员工早已作鸟兽散。夜深人静，孙启勤一个人躺在床板上潸然泪下。
　　困顿中，孙启勤也曾迎来一次“转机”：中央电视台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孙启勤的遭遇，邀请他到北京参加《小崔说事》和《实话实说》节目。经过中央电视台的“宣传”，一些外地人开始陆陆续续来到“虬泓山庄”看个究竟。然而所有人都乘兴而来，愤然而去。“什么水乡山庄，不过就是几个水凼凼，连个车都停不下！”来过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人能呆上十分钟。
　　山庄留不住人，一些原来有意向与孙启勤合作的人纷纷打来电话“给你说一声，不来了！”该来的项目最终一个都没有“进场”，孙启勤花巨资建好的养殖场成了摆设。
　　两项主业均遭失败，孙启勤想了很久。“如果再有50万的流动资金，去做个广告不就活了吗？”孙启勤决定赌最后一把。他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在“写好了遗书并深情地回望了家乡”之后，怀揣几十万元现金，跑到南京找媒体打广告去了。
　　不过孙启勤“最后的疯狂”最终被人拦了回来。有专家听说了孙启勤的事后“随便过来看看”，考察后，下了个结论：“很显然，虬泓山庄交通配套、主题卖点、接待能力等都不完善，光是修15公里的路都需要数千万元。倘若没有个把亿的资金，根本就不要想把山庄运作起来……”
　　失败了！孙启勤彻底倒下了，他在医院躺了几个月。这几个月也让孙启勤冷静下来，他琢磨出了一个道理：“上帝从来都不会给人一个完整的苹果，即便给你了，他也总要想方设法再咬回去一口。”
　　2005年7月15日，笔者在“虬泓山庄”见到了大病初愈的孙启勤。“已经超脱了人间恩怨”的孙启勤告诉笔者“自己名气还是有的”，但现在只想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山庄已经租给别人养苍蝇去了，有几十万元的转让费他也就满足了……

编辑 杨生恒(shy@gcma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