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玉的三部小片从制作、融资、内容上都符合一部独立电影的基本要素


每个人都是艺术家


http://www.gcmag.cn  《光彩》杂志2012年第2期  [字号:  ]  

作者:王振家

  随着数码技术和视频行业的快速发展,拍电影、看电影已经变得越来越容易,像陈宝玉这样圆电影梦的“草根”也越来越多,一股“草根”拍电影的风潮风头正劲。他们不但自娱自乐,丰富精神生活,还把快乐传递给每一位观众。

郝建,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由其编剧的影片《紧急迫降》

获2000 年中国政府华表奖、2000 年中国电影家协会金鸡奖

  本刊就此现象采访了北京电影学院郝建教授。

  《光彩》:您对陈宝玉拍摄的三部电影有什么评价?

  郝建:挺好玩儿的,看的时候能让人发出笑声。作为喜剧,这三部片子的搞笑功能达到了。

  《精神病的故事》里有个片段,就是精神病患者“食哥”要卖偷来的自行车,收废品的老板报价20 块,他让老板再涨点,老板说:“顶多30 块钱。”听了这话,“食哥”很生气,说:“我告诉你,就这车子少于10块钱,我根本不可能卖你!”

  紧接着就问旁边的马仔:“是10 块多,还是30多啊?”影片里类似的搞笑桥段很多,加上说的是东北方言,极富生活气息和喜剧元素。有些地方做得还挺专业的。《精神病的故事》不但使用了特技,主要角色首次出场还用了网游体字幕做介绍,而不是用一般电影出字幕的方式,这也构成一种喜剧效果。

  这三部电影基本上属于动作喜剧。喜剧是没有模式和规范可讲的,能引人发笑就是成功的。当然,从编剧、导演和摄影、剪辑的角度来看,这几部电影还是比较幼稚的,偏向于打闹喜剧。

  这些片子简单拷贝了一些电影概念,主要受两方面影响:首先是类型片的熏陶。《精神病的故事》就是一个小强盗片,结局是强盗被警察抓了,这是大陆警匪片的常规思维,其中可以明显看到香港古惑仔电影的影响。其次,我看到他们的制作理念还特别注意影片的宣传功能,《精神病的故事》呼吁大家关注精神病。

  尽管影片的编剧有点简单幼稚,不过有笑声就可以算是喜剧。风格有点像宁浩的《疯狂的石头》和周星驰的喜剧。《相亲》里的一些误会,有点粗俗的“闹”,还有搞怪的服装;《精神病的故事》虚拟了一个精神病人组成的黑社会团伙,都蛮好玩的。

  《光彩》:您怎么看待“草根电影”?怎么看待个体户拍电影这件事?

  郝建: 我不会用“草根电影”来概括这类电影,这个词有点概念化、简单化。其实这类电影有现成的叫法,就是“独立电影”。在中国,独立电影就是没送审,或者送审没通过的电影,其中小成本的作品居多。独立电影一般在故事、台词、影像等方面受约束较小,比较自由。网络上有很多独立电影,比如两个月前在优酷网上线的邯郸人胡立夫自编自导、自拍自演的《爽歪歪》就是一部独立电影,你不能因为主创并非职业电影人就叫它“草根电影”。2011 年七月份上线的独立电影《镜中迷魂》更是赢得近两千万的点击量。过几天在天津泰达美术馆放映的几个独立电影中,《感情动物》就是画家武权拍的剧情片,他还是挺有名的音乐人。圈内这类影片很多,独立电影已经成为一个小潮流。北京宋庄每年都有中国独立电影展、南京和云南也有独立影像节。

  《镜中迷魂》就参加过宋庄的中国独立电影展。

  显然,《精神病的故事》是不能通过审查的,至少满口脏话就不行,里面讲的坑蒙拐骗的事也是通不过的。这三部片子从制作、融资的方式到故事的内容、思想和台词,都符合一部独立电影的基本要素。“草根”拍电影这样的事也不新鲜,七、八年前福建有村民拍武打片,跟这个差不多,制片规模、成本比这个还高一些。

  导演郑大圣就此拍过纪录片,李欣以此为题材拍过故事片《自娱自乐》。

  个体户和私营企业家参与影视创作的方式很多,有自己拍片,也有赞助或合拍电影的。

  除了这些,他们还有多种方式参与影视艺术活动,比如参加观摩讨论,给独立纪录片、独立剧情片及相关影展提供赞助等。前两天我还碰到一个很懂文化的成都老总要赞助独立电影展,他本身是做物流的。

  随着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拥有数码照相机和DV机,随时可以创作出各种各样的艺术作品。今天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是艺术家,参加艺术活动从某种意义上讲促进了人的全面发展。画个画,写个小说,发个微博,或者工作之余拍个电影都是参加艺术活动,艺术家不一定都是专业的。

  《光彩》:独立电影能否成长为商业大片?

  郝建:独立电影在文化创意上非常有活力,是文化多元化、多样化的体现。不过其中很多在叙事、伦理上又比较粗糙,存在一些问题。

  我所说的叙事粗糙指的是独立电影对待生活中的恶,倾向于用比较冷漠的方式来呈现,比如《侦探二头》就是一个关于“骗”的故事,关于善恶的、伦理的价值判断和处理就弱一些。我绝不是说要用真善美来教育人,只是从讲故事的章法来讲,这种方式没有张力。冲突少一点,人性描写比较沉沦,这都是独立电影常犯的毛病。

  独立电影拍的多是现实生活的故事和环境。

  陈宝玉拍的这三部电影,有两部都是古惑仔片,这是现实生活对他们创作的影响,他们看过的《疯狂的石头》、周星驰的电影、香港古惑仔片等影视作品,这些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他们的创作。

  贾樟柯、宁浩都是从独立电影走过来的,后来拍了很多很好的商业大片。贾樟柯在学校时拍的《小山回家》才15 分钟,当时他还是个穷学生,《小山回家》就是“草根”拍的电影。

  拍《疯狂的石头》的宁浩,起家的电影是《香火》,只花了2万多块钱,那不是“草根”拍的电影吗?

  我的意思是,艺术没有高低之分。现在是全民乱拍的时代,我觉得独立电影是积极的、活泼的、有趣味的,是很好的个人自我表达方式,与全民写微博一样,都是新文化、先进文化。

  《光彩》:陈宝玉想摆脱一味“搞笑”的窠臼,想在艺术水平上寻求突破,对此您有什么评价和建议?

  郝建:我高度评价他们的这种想法,说明他们开始对电影的形式和艺术章法不满意,希望艺术水准再升一级。用学术语言来讲,就是他们开始逐渐走向语言自觉,反观自己的一些东西,这是相当有追求的。他们可能会去学习一些语言的章法、用镜头的章法以及如何处理当下社会上一些正面和负面的现象。前两天我写过一篇《用艺术之美超越现实之恶》的文章,讲独立电影应该如何处理杀戮和暴力题材,独立电影不能以一种冷漠的态度对待生活中的冷漠,而要用形式之美来处理这些负面的东西。

  这三部影片里的诈骗和偷盗行为倾向于过于自然的处理方式。当然,要是成为表现邪恶取得胜利的黑色电影,那将是电影艺术的一个更高境界。

  我不会去指导他们。他们这种艺术地生活和把生活过成艺术的态度挺好玩、挺先锋的,他们玩得高兴就可以。悲观地讲,他们成为贾樟柯和宁浩、取得商业成功的概率是很低的,电影是一门专业性很强的手艺,但这绝对不妨碍这些个体户们自娱自乐。他们已经对自己的艺术活动有了更高的要求,蛮有档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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