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工场周年庆
李开复的确与众不同。
他不是用那些让人印象深刻的怪行和个性来让自己显露出来,恰恰相反,所有那些见过他的记者都不得不承认,李开复的言谈举止几乎无可挑剔。他强调创意,但是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疯狂之举;他同样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但没有人见过他在压力之下失态。
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椭圆形的金属框眼镜,整整齐齐向后梳的三七分黑发,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笑容可掬的和善面孔,慢条斯理的讲话,似乎从他在中国公众面前出现的那一天起就是这副模样。他试图引入中国的是西方式的创新,但是在他身上却没有典型的伴随这种创造力而来的激情和张狂,取而代之的是东方式的谨慎和彬彬有礼。
最初人们将原因归结为他的身份,他几乎是跨国公司在中国最知名也最成功的职业经理人。而与职业经理人身份相伴的理应是谨慎和谦恭,说话滴水不露,行事八面玲珑。但是,当他出人意料地辞去了谷歌全球副总裁和大中华区总裁,开始自行创办创新工场之后,人们没有看到太多李开复的变化。他仍然乐意在高校演讲,向年轻人讲述关于创新思维和个人成长的故事和理念。在互联网上,他也同样活跃,不断通过Twitter(推特)和微博来发布自己的最新消息。他还是那个青年导师、成功典范和“Mr Always Right”(总是正确的人),似乎唯一的变化就是从隔壁的谷歌中国办公室搬到了同在一个园区的C座创新工场办公室。
这是一个更小的办公室,没有体面的大堂和前台,一进门就能看到如网吧般排列着的长桌和笔记本电脑,杂乱却洋溢着勃勃生气。向右转就是李开复的办公室,透过玻璃墙,他能够看到他的同事们匆匆穿行而过。同样,他的同事们也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他称他的同事们为“工友”:“我们这里不允许用员工这两个字。叫员工,感觉我是老板,他们是为我打工的。工友就是说我们都是朋友,我们一起工作,为了创业的使命和目标而努力。”
谈到他的新工作,李开复说:“这个工作更让我快乐,更让我享受。至于整个人的状态,其实这和我一生希望做的事情是一致的,只是我的时间利用更有效率了,更少参加自己不想参加的会议,更少同总部交流、协调不同部门之间的关系,或者经过公司的种种委员会来处理事情,更多的是更有效率的工作,几个人讨论一下,就把事情拍板了,而不是很官僚地去讨论。”这和他刚刚到谷歌时发表的言论并无太大差别,他仍然厌恶官僚主义,追求高效和创新。
在度过三个月每周工作近90个小时的疯狂时期之后,创业期的辛苦和狂热似乎也已经过去。“现在已经走上了轨道,重要的是怎样更好地利用时间。”李开复说。尽管他很愿意多花时间在办公室,但是家庭与工作的平衡仍然很重要,他并没有因为工作上的成就错过什么,他和女儿的关系好得令人羡慕。
李开复承认自己是个幸运者,他的创业从一开始就是被祝福的:“创业之初有很多艰难,首先是来自于资金的紧缺,然后是招聘的困难,还有方向的不定性。这三个问题我们都很快得到了解决。”唯一的挑战是他进入的是自己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他也清楚由此而生的外界对他的质疑——一个从未创业过的人能否成为一个好的创业导师?他从来没有做过投资,尽管他在谷歌中国时做了一些收购;他也从来没有创业的经历,不过他认为自己让微软中国研究院和谷歌中国从无到有也可以被视为一种创业,因此陌生的挑战也并非不可应对,更何况他还颇以自己的学习能力为傲。
作为创新工场的CEO,目前花费他时间最多的就是招聘,几乎每天都在招聘和面试,但是他的投资者们仍然在问他:开复,你如何保证创新工场能够找到最优秀的创业者?
“他们不怀疑我能找到最优秀的技术人才,也不怀疑我能找到最优秀的产品经理。”李开复说。他足够聪明,也足够清醒,清楚地明白所有隐藏在问句之后对他的怀疑,“有一种理论说,优秀的创业者不会选择孵化器,他们会选择去荒野生存,而不是在温室中成长。”而如果找不到足够优秀的创业者,创新工场的孵化器+风险投资模式就是一个注定的失败。
“这个理论其实有一定的道理。”他深思熟虑之后回答,“但有一种非常好的创业者,他可以接受孵化器提供给他的知识,然后再到荒野中成长,我们只要找到合适的人。”接着他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我们从来没有说过我们能够吸引每一个创业者。中国有那么多创业者,只要有一小部分来这里就可以了。”
他的公司迎来了创立一周年。他和他的团队将会精心策划一个大的发布会,向外宣布进驻创新工场的项目,并且展示这些团队的产品。这些项目和产品已经带给他不少成就感:“最近一些业内很知名的大佬看到我们的产品,很惊奇,说,你们做得不错嘛!”
“做得不错嘛!开复!”这是他希望听到的反馈,这样他所承担的风险和艰辛才是值得的。而更长久的被认可,需要等到漫长的投资期结束之后,那要八到十年,那时候我们才能看到很好的投资回报——一两个上市的公司和一些人们常用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