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雅苑奠基典礼曾经很是风光
还只打了地基的大楼，已经化为泡影
2008年5月24日上午9时许，湖北武汉江夏区人民法院第二审判庭。
一位身材微胖的秃顶中年男人，穿着黄马甲，戴着手铐，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走入法庭。这个曾以湖北华威实业责任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光鲜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民营企业家——李大文，在看守所中已度过快1年的光阴。
李大文所创办的“华威生态养老基地”（以下简称“华威养老院”），曾是华中最大的生态养老基地、湖北省最大的私营养老院、养老产业先锋……可这些光环，随着李大文身陷囹圄而瞬时消褪。同时浮出水面的，还有556位老人被“吸”走1400万元钱财的惊人内幕。日前，李因涉嫌虚报注册资本罪、非法占用农用地罪，在武汉江夏区人民法院公开受审。
人间蒸发的“华威”
郑先生的母亲77岁，身有残疾，由于自己没时间照顾母亲， 2007年8月，他来到华威生态老人院有限公司武昌办事处咨询母亲入住事宜。在看过该公司在江夏区五里界镇正在建造的养老院后，他对环境和服务内容很满意，于是为母亲购买了三份入住资格证，签订正式合同后可住15年，可在2008年12月1日试住，2009年5月1日正式入住。每份资格证7500元，郑先生交了22500元后，就回家等待公司通知其母入住。
可是，2007年10月的一天，郑先生到该办事处咨询有关事宜时却发现，办事处空无一人，之前与他们接洽的市场督导杜某的手机也停机了，所有相关联系电话都无法接通。
与郑先生有相同遭遇的，还有湖北数百名老人。
据该大厦物业工作人员说，10月8日该公司就退租搬走，当时好像贴出了通知，但现在已被撕掉。这几天一直有人来问，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出事后，一段时间内有很多人去湖北省工商局查询这家公司的相关情况，其中包括公安部门和律师。该公司以往的年检情况都很好，但是当年却没有进行年检，其法人代表李大文无法取得联系。
“一回来人都走了，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华威”的一名员工告诉记者，国庆假期结束后返回公司，发现无人上班，只留下空空的办公室。客户给他打电话，询问出了什么事，一些人提出退钱，无奈的他一时间不知所措。（之后，他也再没能联系上自己的主管经理，同事们都采取了“关机”沉默的态度。）
数天后，这名员工从湖北当地报纸刊登的新闻中才得知，公司的法人代表李大文已经被刑拘。
曾经是个慈善家？
5月28日晚10时许，湖北省荣军医院门口人流如织。
“以前我当他是个大慈善家，现在他是个不负责的男人！”在华威员工小华的眼中，老总李大文的形象曾十分高大。
2007年，刚从湖北某高校毕业的小华进入“华威”武昌营销中心上班。
李大文经常在各种会议、仪式上对公司的员工说，自己有一个夙愿，那就是建造一座生态老人院，让世间所有的老人都能得到一种温馨的爱，充分体现社会主义特色。李大文对外宣称自己的人生格言是：仁慈、进取、弘扬老龄化事业，造福人类。李甚至将自己的座右铭定为：吾以吾心对天地，吾以吾身献敬老。
在公司的各个营销中心，到处张贴着李大文与省市领导人的合影，这让小华更认为李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慈善家。
事后，小华从各种渠道获悉，由于李大文最初的公司过于集团化，加之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不到一年，李的公司就濒临倒闭。事后，李通过冷静分析，在举步维艰的情况下，及时调整思路，理顺了各种关系，企业在一番打磨后逐渐出现转机。
回忆那段艰苦的日子，李大文曾经风趣地对手下员工说：“只要认准路，一直往前，不回头，曙光在前头。”
一个偶然的机会，李在北京参观了1999年“国际老人节”活动，此次活动让他对养老产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欲办一家生态养老院的念头油然而生。这为后来“华威”的诞生，勾勒了一个发展框架。
李大文将创办华威养老院称为自己的“银发理想”。用李大文自己的话来说，“虽然这是个商业性的项目，但是双亲的早早离世，使我对养老事业‘情有独钟’。”
虚无飘渺的投资
李大文的华威养老院占地面积546亩，选址在五里界的唐涂新村。根据李大文的设想：华威的首期工程“中华雅园”将建成生态别墅18栋、50亩休闲垂钓园和2公里长寿休闲长廊。二期、三期工程除继续修建生态养老住宅外，还规划了四星级生态会所，以及荆楚民俗文化村、“五一”水库亲水景观设施等。而为了实现这一理想，李大文号称实际投入该项目的资金达3亿元，分别来自“自有资金、1000万元的银行贷款以及亲朋好友和同行间的借贷。”
2007年夏天开始，前来养老院看房的老人络绎不绝，接人的大巴每天要进出七八趟，还有不少人自驾车来看房。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李大文号称投入的数亿元资金，竟然只是虚无飘渺的空中楼阁。2002年9月，李大文在仅取得唐涂村546亩土地租赁权，而没有取得土地使用权证的情况下，谎称该土地使用权证正在办理过程中，并出具虚假的土地权属和登记证明文件，使一家资产评估公司出具该土地价值1900余万元的评估报告，又伪造在银行有40万元存款的企业注册资本入资专项存款证明，骗取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出具验资报告。
李大文正是使用上述虚假的资产评估和验资报告，在湖北省工商局注册成立湖北华威生态老人院有限公司，虚报注册资本共计人民币1900万元。对于公诉人提出的这一项指控，李大文没有提出异议。也就是说，李大文所成立的是一家空壳公司，而其号称投入的数亿元资金也是无稽之谈。
到底李大文自己投入了多少资金，又有多少资金是从外界借贷的，无人知晓，但据知情人透露，李的个人资产不过百余万，其余的都靠借和发售养老院的《入住资格证》，这才有了后来556位老人被“吸”1400万元钱财的事情。
脆弱的资金链
其实，在“华威”创立之初，就注定了私营养老院的前行之路必定是艰难的，而李大文的人生注定将是悲剧。
由于个人投入过低、借贷过大，为了还清欠款，李只能铤而走险，采取销售会员入住证和收取房租的方式，逐步还清债务。其实，李找过银行，希望借钱渡过难关，但因为没有抵押物，在对民营养老院可能出现的风险进行评估后，银行未能给李提供大量的资金支持。这使得李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会员入住证的销售上。
“会员入住证的销售中，提成占了很多！”“华威”员工小华介绍，他们在武汉一共有6个营销中心，每个中心平均有七八十个业务员，中心下设部门，每个部门有近十人，由部门经理负责。当时每个业务员每月有600元底薪，另外再加上销售提成。老人们如果想入住养老院，就必须先买入住证，再每月交纳一定的房租。公司根据会员投入，每月返还数百元不等的“福利”，一直返还5年，之后购买会员入住证的费用不退。最开始时，一个会员入住资格证的售价是4800元，到了去年7月份，涨到了6800元，后来最高的时候价格高达9500元。
普通业务员有4%的提成，在此基础上，部门经理又从中提7%左右，而每个营销中心的负责人又可提10%.有的时候，部门经理一个月的提成加工资有上万元，而营销中心的负责人则更高，会员入住资格证的费用被层层提取，最后能剩一半到总公司就不错了。
而这部分钱对于偿还欠下的巨债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此时，李大文已经无法停止了，因为所有的收入来源仅此而已，一旦终止意味着梦想马上破灭。
“他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也已经不行了。”该员工感叹道。
2007年2月底，华威养老院拖欠1000余名民工工资的纠纷被媒体披露，让华威资金链“缺血”的问题暴露于众。不久，有关部门介入调查，因涉嫌虚报注册资本罪、非法占用农用地罪，2007年3月2日李大文被江夏公安机关刑事拘留。
2007年7月，该公司对外发布公告：基于湖北华威生态老人院“近期营销策略调整、老人院入住床位渐趋饱和，公司近期暂停近阶段销售方面的手续办理，望新老客户谅解。”
2007年9月11日，李被批准逮捕。同年10月，华威养老院在武汉的数个接待处关闭，销售人员集体“蒸发”。2007年底，华威养老院的在建工程整体停工。
至此，“华威”如同泡沫一般，随风破灭。
在法庭上，鉴于李大文在案件调查期间态度较好，公诉人提请法官酌情考虑量刑，法庭将择日宣判。
目前，法院正在对华威养老院进行清理、评估，之后将进行拍卖，继续开发。而当地政府已经垫资数百万元，偿还了部分老人所交钱款。
私营养老院不能承受之重
明天，我们到哪里去养老？业内专家普遍认为，在继续发展现有的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和政府福利养老模式的同时，推进老年福利事业社会化、产业化，并充分运用市场机制动员社会各方力量广泛参与，才是缓解这一困境的必由之路。
有关专家表示，在我国，私营养老院的快速发展是必然趋势，而政府有关部门在政策引导、规范和资金支持方面应有所加强。
“华威”的落败对于全国私营养老院的发展有着警醒的标本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