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闹市区,仲贞穿着工作服,抱着半人高的大垃圾桶艰难地往垃圾站走。看着满天的繁星和来往的车辆,她突然特别想家,眼泪顿时汹涌而出——这是仲贞创业过程中记忆最深刻的一幕。
“村官”创业
作为大学生“村官”,仲贞的创业历程有些特殊。
大学生“村官”起源于江苏省丰县的“雏鹰工程”。1995年,为解决“三农”问题,江苏省率先招聘大学生担任农村基层干部,此后,全国各地陆续开始招聘大学生担任“村官”。尽管当时应聘人数不多,但招聘形式多样,逐步打开了改革开放以来知识分子回流到农村的正式渠道。
2008年3月,中央组织部会同教育部、财政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召开选聘高校毕业生到农村任职的工作座谈会,部署选聘高校毕业生到农村任职工作,大学生“村官”工作进入全面发展时期。5月5日,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组织部部长的李源潮在给大学生“村官”的回信中写道:“当代大学生思维活跃、视野开阔、知识面宽、富有创造热情,但多数人还缺乏基层艰苦生活的锻炼,如果不到实践中经风雨、见世,就很难担当社会重任。”李源潮表示,鼓励大学生到农村任职,直接了解社会的实际情况,亲身体验我国的国情,建立与人民群众的深厚感情,利用有知识、眼界宽、信息灵的优势为发展生产、致富农民、建设新农村服务。
同时,一系列优惠政策陆续出台,大学生“村官”聘用期满后参加公务员考试、研究生考试和企业招聘都会得到适当的政策倾斜。
种种利好之下,十余年间,上百万名大学生自愿报名应聘“村官”。据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私个协会秘书长山峰介绍,目前全国约有30万名大学生“村官”,其中,江苏省的数量最为庞大,达10万人之巨,而仲贞是最引人瞩目的。
2010年,仲贞大学毕业,参加了江苏省的大学生“村官”招聘考试,成为常州市武进区南下墅镇的“村官”。
当时,武进区嘉泽镇正在筹划一个创业项目。嘉泽镇是全国闻名的“花木之乡”,全国大部分花木皆源于此地。当地村民多为花农、花木经纪人和花木企业经营者,“嘉泽人因花木致富,千万富翁比比皆是。”仲贞说,“不过,嘉泽镇政府却并不富裕,‘藏富于民’是嘉泽的一大特色。”
由于大部分嘉泽人都在外经商,经常会带客人回家乡走走看看,但连让商人们喝茶聊天的场所都没有的落后面貌根本无法满足商人们的需求。镇领导希望能改变这种情况,便到武进区委组织部打听,有没有大学生愿意到嘉泽创业。
仲贞报名参加了职位招考,并以优异的成绩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不过,这时仲贞却有些犹豫,她四处打听后发现,嘉泽镇的经济情况和自己所在的南下墅镇相差甚远。“通常,大学生‘村官’的待遇和当地的经济状况息息相关,嘉泽镇的待遇和南下墅镇相差一半。”仲贞说。
得知仲贞的顾虑,武进区委组织部领导连续3天打了3个电话给仲贞做思想工作,这让刚刚毕业的仲贞有些过意不去,便答应担任嘉泽镇团委副书记。
来到嘉泽镇,镇领导讲明意图,仲贞感觉有些头大,“我的专业是英语,和企业经营完全没有关系。”仲贞要求领导给她一个月到外地学习的时间。
偷师学艺
天语雅阁是常州比较出名的连锁茶座,仲贞到天语雅阁考察时发现店里正在招聘服务员,灵机一动的仲贞冒充应聘者进了店。“为隐瞒身份,我撒谎说自己是常州大学城的学生,为了勤工俭学才来应聘。”经过了一轮轮考试,最终仲贞成为了天语雅阁的学徒。“和我一起工作的大多是四川、安徽来的年轻姑娘,年龄比我小,却成了我的师傅,教我怎样铺台、打扫、擦地。”仲贞说,“那一个月我吃了很多苦,但也学到了很多东西,那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经历。”
茶座的要求很严格,服务员每天要站着工作8小时,吃的是客人剩下的食物,有时候还要工作到很晚。“我从小娇生惯养,作息非常正常,从未熬过夜。”仲贞说,“那段时间特别辛苦,最晚的一次我甚至工作到凌晨3点。”
仲贞是苏州人,偷师期间回过一次家。母亲看到仅半个月时间就变得又黑又憔悴的她当场愣了。“在苏州,许多村官的工作非常安逸,多是帮村支书、村长打打杂。”仲贞说,她的母亲以为她也一样。“那1个月我瘦了8斤,但我不能讲实话,我了解母亲,她知道真相一定会拉我回家。”
仲贞打工最主要的目的是偷师。天语雅阁是一个已经发展得很成熟的连锁店,经营方式和规章制度非常完善,连给客人倒水时站的方位、水倒几分满都有很仔细的要求,这些要求都有系统的、成文的资料。仲贞觉得,这些资料对未来开店的帮助会很大,除了正常工作,仲贞每天都在考虑,怎样把这套资料从店长手里“偷”出来。
“那段时间,除了身体的累,更多是心里的累。”仲贞觉得,自己每天就像贼一样,一看见店长把本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她就偷偷把本子拿到桌子底下用手机拍下来,有时还偷偷跑到厕所把重要的东西写下来藏起来,晚上回到宿舍,她还要把白天‘偷’到的东西整理到自己的本子上。“天语雅阁的管理非常严格,每天都要对服务员进行检查,工作时,手机之类的东西是不能带在身上的。”仲贞说,“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现在,仲贞依然留着那个厚厚的本子,里面详细记录着经营茶座的细节,甚至连花生米、果汁等小零食的进货渠道都记得清清楚楚,仲贞说:“因为我每天都在付出时间成本,所以我要以最短的时间掌握店里的运作情况。”
从零开始
一个月后,仲贞辞职了。
尽管百般小心,店长还是发现了仲贞的异样,“当时,她觉得我欺骗了她,无法向上级交代,辞职的过程并不愉快。”仲贞说,“不过后来,我找机会和她又谈了一次,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得到了她的谅解。”
回到嘉泽,仲贞决定开一间书吧,起名“花道书吧”。
镇政府已经租好店面,仲贞要面对的是店面的设计、装修、原材料采购、招聘服务员等等,这些事情千头万绪,仲贞又要外出跑业务,又要忙这些基础事物,分身乏术。于是,她找到了另外一个大学生“村官”帮忙管内务,“现在想来,完全是把人家忽悠过来的。”仲贞笑着说。
两个人一边经营一边琢磨,一开始只是经营茶座服务和图书售卖,后来他们发现,单单靠这些很难盈利。2013年,第八届中国花卉博览会在常州召开,借这个契机,“花道书吧”揽下了“花博会”的票务和礼品服务,赚了一笔。
仲贞开办“花道书吧”的初衷是为了吸引商旅人士,打造一个外乡人喝茶聊天的地方,但事实上,因为时尚的装修和小资氛围,还有大量的藏书以及敞开式交流、休憩的空间,最被吸引的却是孩子们,放学后和周末,经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孩子来这里写作业。于是,书吧专门辟出公共休闲区,供客人一边喝茶和咖啡,一边享受阅读的乐趣。书吧还配有多个功能包间,可以承接小型会议和活动,周边学校办活动很喜欢租用“花道书吧”这个完全不同于嘉泽镇其他场所的地方。
不过,仲贞觉得还不够,2011年底,仲贞开始开发一些带有嘉泽文化元素的特色礼品,比如在环保袋上印上嘉泽镇区的规划图,打上嘉泽的LOGO,没想到很受年轻消费者的欢迎,一些乡镇企业也开始委托他们开发礼品。2012年,礼品销售已经成为“花道书吧”的主要利润来源。2013年,开设了3年的“花道书吧”开始盈利,并成为了嘉泽镇的一道风景线和时尚风向标。
「后记」仲贞的创业带有浓重的行政色彩。由于身份特殊,她的创业故事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多争议。在一些人眼里,大学生“村官”应该把精力放在为村民服务上,但仲贞却将大部分精力投入“花道书吧”,在大家看来,仲贞所做的事情和大学生“村官”的身份不符。不过,仲贞不这样认为,她认为,自己只是用了另外一种方式为村民服务,比如,一个字一个字地为村里的老人读三国演义、水浒传;用书吧的装修理念和经营理念来引领潮流,让大家知道,农民也可以很时尚,这与建设新农村的目标是一致的。
尽管存在诸多特殊性,我们仍坚持将她作为封面故事的一个案例是因为,同样是刚刚毕业、毫无经验的大学生,但是通过考察、偷师、寻找合作伙伴、借力花博会、拓展业务范围等方式方法,在短短3年的时间里,仲贞迅速蜕变成一个成熟的、具有商业头脑的“商人”,不但将“花道书吧”
经营得有声有色,而且实现了稳定的盈利。在大学生创业这个话题上,毋庸置疑,她具有非常积极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