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张宝贵


http://www.gcmag.cn  《光彩》杂志2010年第5期  [字号:  ]   [关键字:  张宝贵]

作者:高境
  “属虎,耳顺之年,巨蟹座。回城知青,扎根农村43年,带着一群农村妇女创作出了1000多件再造石雕塑,蜚声业内。曾经无人收留,最苦的时候带着妻儿在透风的工棚里四下翻钢镚儿,只为吃上一餐饭。”如果要写一条介绍张宝贵简历的微博,未见其人前,我会这样写。
  初春4月,我辗转3个小时,倒了4趟车,从京城最南端的大兴来到了最北端的昌平,一个叫奤夿屯的村子。在村里,我一路打听,找到了宝贵石艺,见到了被媒体无数次描摹过的张宝贵。
  他正在为中国个协召集的企业家班的学员们介绍他的企业文化,他的为人之道、艺术之道和经营之道。滔滔不绝,思想深邃。没有空洞的理论说教,没有给自己扣几顶高帽子,说的都是亲身经历和感悟。他说,他最喜欢的一本书是霍金的《果壳中的宇宙》。“我们可以通过果壳想像宇宙,看似是一个雕塑、一张画,如果在一瞬间将它融入一个比较宏观的思维,能够比较自由地创作,不被商业左右,也许真的会进入状态。”听完他的讲演,有人当即表示愿和他合作。
  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欣喜,“我讲是因为我喜欢讲,不是为了促成一桩生意,我不探究他们今天为什么来,我也不试图弄明白我为什么愿意讲上好几个小时,性之所致,顺其自然。”
  对我说这番话的张宝贵,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商人。当然,他要是看到这句话一定会说:“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这也是他不大写文章的原因,“怕一写出来就写假了,失去它原本的意义。”尽管他学识渊博、文采斐然。他说,我走到现在,没有什么可供别人借鉴的诀窍,每个人人生的路,靠自己走,根本无法比较。“你成功了,你说的什么就都是对的,这简直太可笑了。”在他眼里,人生是一个过程,不是结果——只有得失,难下定论。他的思维不是目标明确的商人模式,更像一个思辨的哲学家。有句话说,哲学家才是世界上最理性的人。那么,他无疑是理性的。
  理性的他给宝贵石艺定下了这样的近期目标:实现战略融资,希望注册资金能够达到一两千万,两三年后计划销售额过亿元,利税达到20%左右,安排就业要达到500人,主要是吸纳当地农民。
  不过,类似的目标以前也制定过,张宝贵却没有表现出一定要实现的急迫。当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谈起他不被理解的苦闷时,眼睛湿了。他曾经说过,他看不得别人受苦,看到和他一起把宝贵石艺做起来的农民们流血流汗,他心里流泪,无法逼迫他们一定要怎样。张宝贵给他们上五险,带他们到全国各地旅游——不是坐硬座,是坐飞机或者卧铺。工人的工资是每月3000块钱左右,他自己的工资才刚刚提高到4000,而他清华大学建筑系毕业的儿子在公司只拿2000块钱。有个农村小伙子,从小没了父母,在公司里总是违纪,通宵打游戏上班影响工作。张宝贵为他开脱:“没人管他教育他,我要是再开除他,他还怎么活。把他做为特殊情况看待,好不好?”这样看来,张宝贵又是极度感性的。
  他曾深情地说过:有一天,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乡下人、默默无闻的农村妇女不但过上了好日子,也能像有文化的城里人到大会上到学校里讲体会,他们也以现代人的姿态出现在社会中,无论那天有多远,无论我是否可以看见,我都愿为之努力,也可能我是为此来到世界的。
  张宝贵自己没什么钱。成功人士不经意从衬衫袖口露出的手表,他没有。公司没有公车,在奤夿屯这样偏僻的地段,出行只好打当地农民的“黑车”。那天采访完,已近晚上七点半,他一直联系不到车,等了很久,车才来。我问他:“要是平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这样不怕耽误了吗?”他说,这样的情况不多,公司实行无为而治、松散管理,要是买车的话,怕统筹不过来,怕出事。“我们公司去年一年的打车费是100多万。”他语气平静地告诉我,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这个公司去年一年的纯利润也只有100多万,还是成立17年来利润最多的一年!
  显然,张宝贵不爱搞现代企业推崇的成本核算,公司增加人员,也像是随心所欲的。宝贵石艺仅养花种草的后勤人员就有8 个,连这些大妈也不时抱怨他效率低,还有,“到手的好处常常让出去”。
  前年,鄂尔多斯市一位副市长到北京找到张宝贵,希望把他的再造石艺术用到鄂尔多斯市的标志性建筑中,这个合同的金额有700多万元,不是个小数目。对于资金不宽裕的张宝贵来说,是个赚钱的买卖。但在双方晚宴的餐桌上,副市长举起酒杯,说:“张总,这杯酒干了,咱们就是朋友了,为了合作成功,请给我降点价钱。”张宝贵一饮而尽后说:“我给你降200万!”酒一喝,价格就降下来了。副市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张宝贵在北京却让人埋怨:哪有这样谈生意的!其实他心里有本账,制品大多为标准板,又是小板,成本可以控制。如果不让,工程可能黄了。
  “这就是有所不为而又无所不为。”张宝贵振振有词,“我已经得到了鄂尔多斯方面的明确表态,以后那里再造石的市场需求很可能都给我,这样的有所不为还不值吗?”
  我忍不住问,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商人吗?他说,我的父亲是一个资本家,我的母亲是一个共产党员,我身上流着他们俩的血液。企业是我的饭碗,够吃就行,我在实践一种东西,对新事物的探索,对智慧的梳理。艺术是我的外衣,宝贵石艺是我的通行证,借此我可以自由地进入方方面面,仅此而已。
  晚上八点半,我在回家的车上写下了这样的微博:“听一个企业布道者谈起哲学、真实、无为这些形而上的命题,让我一时觉得商机、管理技巧成了伪命题。对于不说外交辞令不单为逐利的商人,对于流露出人性而不是狼性的商人,我迷惑不解。阳刚和阴柔、理性和感性、喜悦和挫败、得到和失去,似乎,是无法分清的,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最危险的境地潜藏着最出乎意料的机会。张宝贵在带领他的员工进行一次次向死而生的探险,不见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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