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问张宝贵


http://www.gcmag.cn  《光彩》杂志2010年第5期  [字号:  ]   [关键字:  张宝贵]

作者:高境
首都机场3号航站楼“紫薇辰恒”

  追求真、善、美,尊重每一个人,思辨地看问题,不唯利是图,这构成了张宝贵的思想脉络,也是他经营企业的指导理念。
  《光彩》:你做的东西是建材还是艺术品?
  张宝贵:本质上当然是建材。它只不过是具有艺术特点的建材,是从建筑材料里派生出来的,它以水泥为基材,最开始就是以混凝土的基本原理起步的。有了点小名气后,我仍然说我做的是混凝土制品,别人就笑我——这是艺术品,你怎么把它叫作混凝土制品呢?这不是贬低自己吗?这就像一个穷人变成了有钱人,他指着一个穷老太太说,我是她儿子。有人质疑他,你怎么可能是他儿子?问题是你就是他儿子啊。难道我做的东西很艺术,很值钱,它就不是建材了?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我十几年前的样子,我就是从建材行业走出来的。世界变化莫测,承认它的变化又不忘本,不自欺欺人,这是一种幸运。
  《光彩》:不管是艺术还是企业都需要不断创新,但似乎创新能力普遍不足,你们却总有新品面世。这种创新能力来源于哪里?
  张宝贵:我认为就来源于跟农民在一起老老实实做事,这是最重要的。我们虽然一直不富有,但还是很舒心地拼命干,少有埋怨,更多的是默契,即使在非常艰难的时候,也能泰然处之,不随波逐流。这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常常让人留恋,并非为了表演给谁看,这样的处境和心态常可以出作品。想法多了,胆子大了,也爱讲话了,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人不高兴,只是常感有话要说,没把买卖当大事儿,干了许多不相干的。虽然听起来有点儿乌托邦,不过面对现实常有骄傲的感觉,发自内心的骄傲与快乐是不愿轻易放弃的,这才是创新最本质的来源。
  《光彩》:你认为自己成功了么?
  张宝贵:用纯粹的经济指标来衡量我,我肯定没有成功。像钓鱼台的雕塑,光设计费就值好几百万元,我们加上制造、安装总共才要了十万,完全没按商业规律来。有人说,几十件浮雕给十万块钱,大艺术家丢不起这个人,我一点没有这个包袱。结果呢,钓鱼台成了我的展览馆,很多人都知道浮雕出自宝贵石艺。我赚了人家的钱,还免费做了广告,一举两得。
  另一个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信誉。我们的企业办了23年,财富不多,利润很少,却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信誉。有人说,你是傻子,没挣到钱,管理那么没规矩,有什么可吹的。我想着可能另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活儿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能侃,买卖越来越多,很多很有名气的人物和项目主动上门,交流中产生了共识,成了朋友。这也是财富,财富的存在是多种多样的。
  《光彩》:有人说你的企业在漫无目的地发展,你似乎很享受遇到什么就做什么的状态。据说你本人也是很随性的人?
  张宝贵:我的确很少打算。今天碰到朋友,就跟朋友侃大山,喝酒,有时候还喝多;明天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愿意淡化一些自以为是的谋划,希望在不知不觉中寻找着什么,一种本能的状态常让人兴奋不已,当然这种本能是需要在健康的环境中不断挖掘的。很多语言是在一种自由状态中冒出来的,而后自然而然地过渡到创作状态、交友状态、商业状态。从中享受生活的美好,还能自然而然有名利为伴,好不痛快!明天是什么,顺其自然。我常和周围的干部和员工讲,不要欺侮人,哪怕少挣钱,甚至赔钱也不要在乎。公司明天倒闭了,我再找个谋生的事儿;它发展壮大了,倒可能一下子适应不了。
  我用艺术的浪漫去面对商业的现实,常给自己和其他管理人员出难题。曾经有位女大学生问我是不是把企业运作当做艺术来搞,有如天使在点拨,让我豁然开朗。
  《光彩》:但你对市场的感觉都不错啊,没有刻意拓展过市场吗?
  张宝贵:是时代给了我广阔的市场,因为没人和我们这样的“傻子”竞争。这个时代到处是骗子,人的头都晕了,不知道相信谁,突然发现昌平这儿的宝贵石艺还可以信任,这样我们的竞争就少了。所以,我们的成功等于是捡便宜。不是说我们多聪明多智慧,其实是现在的人“太精”。好像进入一个怪异社会——我没有欺骗人,这么容易的事儿,也能把买卖做大!就这样,人家总给活儿干,我们赚了钱,还听到了说不尽的好话,世界真奇妙。
  有时候自认为可以做得很好,但是管理松散,又提倡无为而治,很多工作不能一步到位,有的产品和行为也可能让客户有过失望。但更多的时候是自豪的。一个没学历、没背景、没物质基础的人,硬是带着100多个农民兄弟姐妹完成了上千件雕塑,而且进入了被人看重的环境。我们没有不顾一切地去赚钱,而是努力从穷困中走出来,尽力帮助他人……这一切使我们远离欺骗和矛盾。
  《光彩》:这意味着宝贵石艺现在没有竞争对手?
  张宝贵:大家喜欢选择大马路,我走的是荒野。为什么要走荒野?一开始没有机会上路,没有行车证嘛!只能进入荒野。没想到一路新鲜,潺潺流水,心情舒畅,少有干扰。听人说大路上一路塞车,多是烦躁。我突然开悟,当初的误入歧途是一种幸运。
  现在,经常有同行到我们这儿来参观学习,我们企业没有机密,随便看。我不当这是竞争,技术和产品可以学去,但有些东西不是一下子就能学到的。我反而希望整个行业、整个社会都像我们这么“傻”,那是每个人的福气。
  《光彩》:即使你不在乎一下到手的几十万、上百万,有时一下就让利到自己赔本,公司其他人却可能颇多微词。
  张宝贵:这也是我的痛苦之处,很多人不能够理解我。说我不懂经营,只要管管产品设计就行了。以前,我从来没有动摇过,这一两年,当一起工作的人质疑我的时候,我也偶尔想过,不如把企业卖了,专心搞雕塑。
  我的信念是:艺术朝前走,钱就跟着来了。我知道我是对的。钱是艺术的影子,人和艺术不要成为钱的影子。虽然我们很少把挣钱的事儿挂在嘴上,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我的作品值钱,北京宝贵造石艺术科技有限公司也成了很多人看好的品牌。品牌是用心培养出来的,不是用钱堆出来的。
  刚开始,给亚运村做的东西,每平方米60元钱,人们说太贵了,水泥做的东西怎么值60块钱呢?他们以为我们在卖水泥。现在,每平方米1500块钱,人们都说太便宜了,说你是个有影响的艺术家,不能卖这么便宜。你看,事实摆在面前。
  《光彩》:回顾你的经历,你认为什么最重要?
  张宝贵:真实最重要。其中包括失误、扭曲、不如意、痛苦等等。可以进入求真状态是很幸福的。如果我们生命的每个阶段,都可以非常客观、非常豁达地包容它,顺应它,可能很多事情就特别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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