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gcmag.cn
2005年第1期《光彩》杂志
文/湘云 图/刘刚
一
丈夫陷入赌博之中已不能自拔。1994年,我决定与他离婚。我什么东西也没要,甚至包括女儿的抚养费。把3岁的女儿托付给父母后,我来到了省城的一家私营企业上班。
刚到厂时,一位20多岁的英俊小伙子给我端来了一杯茶,可当晚我就遭遇了他给我的难堪。那晚,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很孤独。于是,我就想打电话给北京的叔爷爷。当我提起话筒时,听到里面有人在讲话,我意识到里面有分机,马上放下话筒,过了几分钟,我再去提话筒,还是有人在讲话。就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将近半个小时,那边才挂断。我再去拨号时,才发现此机不能拨长途。正当我失望地放下话筒时,他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劈头就问:“你偷听我的电话?”
“没有啊,”当时我心慌意乱又不知所措,“我只想打个电话。”
“没有就算了。”但他那神态,依然有责怪我的意思。
我很窘,又不知怎样解释,呆呆的就像犯了错似的。他笑了一下,也许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马上改口问:“你打电话去哪?”我告诉了他,他说:“这样吧,你跟我到楼上去打吧。”
我说:“那是别人家,怎么好意思。”这栋两层楼房很大,白天就有人告诉我,厂房是租用的,楼上住的是房东。
他说:“没事。”当我们来到楼上的客厅时,里面有几个人在看电视,一见我俩进来,都很吃惊。他什么也没说,走到电话前拿起话筒让我拨号,我有些慌乱,匆匆说了几句话,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生,是房东唯一的儿子。房东是另一家工厂的厂长,而生在我们这个厂是很被厂长器重的主管兼技术员。
二
在那个小厂里,我一直郁郁寡欢,独来独往,从不参与大家的集体活动。
一天,阳光很好,我捧着一本书坐在院子的一角。院中央,是厂里的一群男女在打羽毛球。这时,生走了过来,要过球拍递给我,说:“你来玩吧。”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异地看着我俩,我也感到有些意外。
不几天,天上飘着小雨,厂长安排我们去离厂一公里外的一家商场办事。到了那,我看见生也在。办完事,我刚出门,生给我一辆自行车,说让我骑回家。可我刚接到手,车就被一个叫华的女孩抢走,她嘻嘻哈哈丢下一句:“我替你骑回家吧。”
我朝生笑了笑,没说什么,撑起雨伞,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自行车铃声和生叫我上车的声音。我回头一望,不知道他又从哪弄来一辆自行车。快到厂门口时,他让我下了车,自己又往回骑了。这时,我才知道他是特意送我回厂的。
不久,生要出差,临走前的一晚,他找到我,对我说:“听说你很喜欢看书,我在开书店的朋友那里借了十多本书,你想看吗?”于是我随他来到了他的房中。我边翻书边和他交谈,还没说上几句话,他母亲就走了进来,有些生气地对他说:“你还不准备明天的行李?”
我赶紧挑了几本书准备走,谁知,他调皮地笑着说:“不行,一次只能拿一本,看了这本换那本。”
就这样,我算是与他熟识了。在他出差还未回来时,厂里由于某些原因,决定搬到离此十余公里外的一所小学。生过了几天才来新厂。那天中午,有人告诉我生来了,在车间里。我竟有种莫名的冲动,我赶到车间,生果然在那,四目相对了好一会,突然间,我就看到了从生眼中流露出来的那份温柔,那份关爱。而我的心中也升腾起一种甜蜜、美妙而又慌乱的感觉。
三
当我渐渐适应了厂里的工作和生活而安下心来时,不知为何,那个叫华的女孩老是与我作对。后来我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华很喜欢生,而生对她不理不睬。这样,她就把怨气发泄到我的身上。
一天中午,生正与几个同事在玩扑克,其中也有华。我跟生借自行车去邮局寄信,生立马把牌一丢,说:“我陪你一起去吧。”我看见华的眼瞪得很大,不知为何,我心中窃喜,还有一份得意。路上,生说:“我经常注意到你,发觉你与众不同。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路还老爱低着头,几次碰到你,你都像惊弓之鸟似的充满了惊慌,为什么?”
我含糊其词地说我就这德性。但这次之后,我和生成了朋友。除了我曾有过的那段婚姻外,其它的,我什么都与他谈。每次,我们都谈得很开心。渐渐地,我恢复了我活泼开朗的本性。生时时地关注着我。当我一个人坐在操场的一角时,他会走过来陪我;当听说我要买药罐熬中药时,他跑了几个小时为我买来;当我兄嫂来看我时,他像招待他的亲人一样忙前忙后;当华刁难我时,他会毫不留情地批评她;我的字写得不好,他就带来字帖教我练。他还经常买来零食偷偷地放在我俩共用的那张办公桌的抽屉里叫我吃。总之,那段时间我过得好开心,好快乐。而在厂里同事的眼里,我们是一对幸福的恋人。
一天下午无事,生邀请我去他家玩,厂长也在一旁怂恿。于是我去了。与生全家人一起吃饭,气氛有些紧张。吃过晚饭,生打电话叫来两个朋友,一起去舞厅跳舞。当生揽着我的腰,握着我的手,我慌乱得不知怎样挪步,连说不会跳。坐了一会,生丢下他的朋友,把我带到江边。生说:“你学过心理学,难道就看不透我的心?”
我笑嘻嘻地说:“你的心像天上的星星,遥远得我无法看透。”而后把话题扯开了。
四
日子就这么快乐地过着。有一天生回家了,我有事找他,电话是他母亲接的。她没问我是谁,就在电话那头吼:“你找他干什么?以后不要打电话给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然后“啪”一声挂断了。当时,我哭了,哭得很伤心,正好被厂长撞见。厂长说:“生是喜欢上你了。那天,我在他家吃饭,说要替你们做红娘,当时,生的父母一口回绝,说要是生不听他们的话,家里的房子就不给他。生马上回了一句他不稀罕。”
厂长问我是否对生有感情,我没告诉厂长我的实情,只说我和生绝对是不可能的。接下来的几天,我对生不理不睬。开始,生莫名其妙。后来他从厂长那里知道我受了委屈。一天晚上,他堵着我,要我陪他出去走走。走在路上,好久,他才迸出一句:“我们难道真的没有结果?”我说我们连开始都不曾有,哪有什么结果?接着他谈到了他的父母,说他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因父母横加干涉而未成功。他又问到了我的过去,我说一个人不要对另一个人太了解了,神秘一点好,何况我们只能做朋友。
第二天,生又出差去了。而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其实我早已爱上他了,只是不肯承认。我渴望又害怕这份感情。在他的面前,我有很深的自卑。他有着一个富裕的家,本人又是那么优秀,而我算什么。以前不挑明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现在,我无法平静地再去面对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我除了逃避已别无选择。于是,我打电话给北京的叔爷爷。两天后,叔爷爷就帮我联系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让我马上过去。
临走前的那晚生回来了。他拿出一只雪白的毛毛狗送给我,说是出差特意为我买的。走的那天,生又送给我一个精致的笔记本,本内夹着一张他的照片,还写有一首很伤感的诗。临走时,我冷冷的不要生送,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生气愤地背着包回家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五
到了北京,虽然新公司比那家小厂不知要好多少倍,但我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我把这段故事告诉了叔爷爷,叔爷爷要我向生坦言真相,说生也许不会在乎我的过去。我说:“不行,即使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可我在乎,我既然选择了离开,就是想给他一个美好的印象,何况我再也经受不起打击。”
在北京的时候,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和写过一些信。他告诉我,我到北京不久,他也离开了那里。在北京,我天天回忆着和生度过的每一天。一年后,我再也经受不起那份相思的煎熬,便回到了家乡的县城,做起了生意。之后,我和生经常见面或打电话。在一起,我俩玩得好开心,省城的很多地方及他的朋友家、公司里都留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生还经常帮助我。有一年,我做书生意,要到省城进货,每次都是他帮我把货送上车。1998年,我父亲摔成高位截瘫,住进了医院。生不顾6月的炎热,骑着摩托车带着我,拿着我父亲的片子跑省城的各大医院找教授、找名医。
我和生快乐地交往着,但彼此不去言及感情。一次,我去省城办事,生和他的一个朋友陪我吃完中饭。不知生是否真有事,还是故意走开,留下他的朋友陪我。他朋友对我说了很多,说生经常在他面前提到我,说生很喜欢我。我对他朋友说:“生是那么优秀,我配不上他。我和他永远只能是朋友。”他朋友问我是不是认为生配不上我,因为生一直有这种想法。我愕然,连连否认,却不好言明真相。
就这样,好几年过去了。一天晚上,我和生又在通电话,电话里,我开玩笑说要替他介绍对象。他问我介绍的是不是我自己?我马上认真地回答他:“那绝对不可能,我俩之间不会有故事,要有,当年就有了,你那么优秀,一定会找到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孩。”电话那头,好一阵沉默。之后,生很少再打电话给我,我们也很少再见面。
2002年11月的一天,我意外地收到了久无音讯的生发来的短信息,说他将于11月底结婚,希望我能参加。
他终于要结婚了。得到这一消息,我很伤感,也很无奈。我没有打电话去祝福他,更没有去参加他的婚礼,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他结婚的那天晚上,我一夜无眠。
直到今天,我依然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也许这辈子,我都没有勇气向生袒露我的心迹,我除了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他,还能做什么呢?
编辑 fuhj@gcmag.c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