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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2期《光彩》杂志
文/山谷 图/刘刚
时逢“十一”黄金周，旅游观光业骤然升温，尽管门票已经涨至百元一张，前来虎山公园观光者仍然络绎不绝。
这日一早，张三李四如约而至，到虎山公园售票处排队购票，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挨到了窗口。售票小姐搭眼一瞧，随手递出两 张门票。张三接票在手，丢下一张百元钞票径直朝公园入口走去。售票小姐发现票款不符，立即追出门来。
“两位留步，请补交一百元钱。”售票小姐还算客气，脸上堆着笑容。
张三李四置若罔闻，仍然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就说你俩哩，没长耳朵吗?”售票小姐紧赶几步拽住其中一位，加重语气又补了一句，显然没有了刚才的好声气。
可张三李四不气不恼，也不声辩，只是停下脚步，先是互相指了指对方的眼睛，然后又各自指着自己的眼睛，俨然两个哑巴。售票小姐禁不住暗暗叫苦：晦气!碰上两个不讲理的哑巴，叫人有理说不清了!然而转念一想，购票入园铁板钉钉，就是哑巴也不能坏了规矩，于是打着哑语跟张三李四理论起来。张三李四好像比售票小姐更加坚决，任凭售票小姐比比划划说破大天，拿定主意就是拒不补款，并且受了莫大委屈似的，一脸的无辜。指手划脚争执了半天，张三实在耐不住纠缠，终于开口道：
“请问小姐，你们的入园规定是不是一客一票?”
“园口告示上面写得清楚楚，这还用问吗?”售票小姐眼见“哑巴”开了口，这才松了口气。
“一张票多少钱?”李四步步紧逼。
“一百元!告示牌上也有哩。”售票小姐极不耐烦。
“这不结了吗?我们已经足额付款，还补哪门子票钱?”张三双手一摊，一副遭人纠缠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无是生非，误了我们游览你负责任?”张三唱李四和，咄咄逼人。
“一人一票懂吗?可你们是两个人呀，是我无是生非呢，还是你们无理取闹?”售票小姐针锋相对。
“小姐好不识数，一和二尚且分不清楚，怕是没学算术吧?”张三面露愠色，回答不无揶揄。
“请问，一人几只眼睛?”李四单刀直入。
“你说呢，不是两只难道是三只不成?”售票小姐感到受了莫大侮辱，索性反问对方。
“请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俩究竟几只眼睛?”张三被逼无奈，只好自揭疮疤。
说老实话，光顾了与张、李二人舌战，售票小姐实际并未真正注意两位仁兄的尊容，经对方提醒，这才左顾右盼认真打量起来。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好可笑，原来这对刚才被她当作“哑巴”的汉子，竟实实在在是两个视障碍残疾人，张三左眼失明，李四右眼失明，可不，两人合起来正好一对好眼，难怪他们……售票小姐想到这里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我们一人一只眼睛，只能算半个人，两个半个相加，不是正好一个吗，你说呢，小姐?”见售票小姐转怒为笑，张三口气也缓和了许多。
“看好了小姐，拜拜。”李四说着拽上张三继续朝园内走去。
售票小姐正为张三李四的奇怪逻辑左右为难、哭笑不得，忽见张三李四已经走人，连忙跑上前去拦住：
“我们售票标准不论眼睛，就论游客人数，这款补定了!”
“小姐好没道理，游览观光凭的就是眼睛，不论眼睛那还看个啥劲儿?”张三火起，一把推开售票小姐往里闯去。
“两位硬要闯园，我只好打电话叫经理了!”售票小姐见劝阻不成，发出最后通牒。
“是吗?那就打嘛，到时候可别后悔，我劝小姐还是不打为好呀!”李四重新返转身来，弦外有音地挑衅道。
“要打就打吧，我们正求之不得哩!不瞒小姐你说，此次前来贵园，冲的就是胡迟胡大经理来的哩。臭话说头里，若能把他请了出来，怕是连我们已交的那一百元钱也要返还我们呢。”张三连珠炮般兜出了实底。
售票小姐当然不信张三李四“胡吹”，掏出手机就拨通了经理的电话。位居一园之长的胡迟还是头一回听说竟有此等怪事，更不容这等怪客胡搅蛮缠，撂下电话便约了几位保安直扑售票口而来，路上正好与吵吵嚷嚷的张三李四碰了个正着。
你还别说，张三李四还真的不是撒谎吹牛、说大话拾小钱的主儿，见了胡迟虽然只字未吐，仅凭一人一只眼睛的死死盯劲儿，就把个胡大经理盯得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招架不住了。你瞧他那熊样，两眼发直，嘴唇打颤，面红耳赤，浑身冒汗，俨然掏包贼被人抓住了手腕子，样子十分狼狈，再没了以往的八面威风。
“还愣着干啥?放客人入园!”双方互相盯着僵持了半晌，胡经理终于首先打破僵局，朝售票小姐下达了命令。
“且慢，经理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售票口还押着我们一百元钱呢!”张三并不领情，提出了退款要求。
“客人放心，游览结束后一并奉还就是。”胡经理答复掷地有声，语气十分恳切爽快。
“谢了!谢了!”张三李四拱手抱拳，不怀好意地朝售票小姐笑笑之后，甩开大步扬长而去。
“乱下结论，破坏规矩，这票没法卖了!”恨恨地瞅着悄然没入游览人群的张三李四，售票小姐白了胡经理一眼，一拍大腿没好气地说道。
“人家是来讨债的哩!”胡经理心里这么想着，说出口来的却是：
“两个残疾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权当助残扶困得了。”
一句“人家是来讨债”的真心话，胡经理为什么没敢说出口呢?说来话就长了。大约在一个月前，胡经理去市里办事，晚上约了几位朋友去“十里香”餐馆吃饭。这家餐馆的老板就是张三，因为一只眼睛，胡经理印象忒深。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酒足饭饱将散未散之际，餐馆突然停电，胡经理等人喜出望外，没有埋单就趁黑溜之大吉了。因为省下了百十块钱，胡经理偷偷乐了好一阵子哩。刚才双方相见，正是冤家路窄，胡经理马上就从张三的一只眼睛认出了张三，同时意识到人家是以眼还牙讨债来了，所以才紧张得老鼠见了猫一般，一声不吭地站定了直等人家扑上来一通乱啃了。好在人家还给面子，并未当众揭穿底细，总算让他躲过了一劫，保住了堂堂经理的尊严，否则，后果一定不堪设想。这正是：
骗吃骗喝不要脸，
赔上公家二百元。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以眼还牙非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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