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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2期《光彩》杂志
陈东风 肖 苏
说吧，不甘孤寂的老人们，我愿陪您说个痛快淋漓!
孟芳芳原本是湖南省新邵县第一饮食公司的工人，2000年3月 下岗。几天后，她那患有慢性肝炎的丈夫也失业回家。她上有年逾古稀的公公婆婆需要赡养，下有一个女儿要上学，而全家的经济来源就是夫妇俩每月加起来也不到300元的低保费，如何生活下去呢？当年4月初，孟芳芳将家务托付给丈夫，只身去了珠海。
在珠海金鼎镇，孟芳芳拼命地寻找工作，可得到的回答几乎如出一辙：你的年纪太大，另谋高就吧!十几天后，她所带的盘缠已被花个精光，工作却毫无希望。
巧遇好人，激发谋生灵感
一天傍晚，孟芳芳路过一幢豪华的公寓门前时，饥渴难耐，见一个正准备关大门的老大娘有一副慈善的脸孔，便凑上前壮起胆儿说：“大娘，您能给我一碗水喝吗？”大娘见她不像是个坏人，热忱地将她带进了屋中。看她一连喝下5大杯凉茶，大娘脱口而出：“大妹子，你是不是走得不顺呀?”一听这话，孟芳芳辛酸的泪水流了出来，她向大娘诉说了自己遭遇的挫折。热心肠的大娘听后，产生了怜悯之心，要留她住上一宿，孟芳芳自然是求之不得。
孟芳芳放下背包后，见大娘行动迟缓，便连忙帮着大娘淘米做饭，还主动抹家具、拖地板，不一会儿，就把大娘家拾掇得窗明几净。大娘心花怒放，喜欢上了这个勤快善良的女人，亲切地与她说这说那，冷清的屋子顿时热乎起来。
晚饭后，大娘毫不忌讳地向孟芳芳敞开了心扉。她说，老伴于两年前病故，一个儿子在广州工作，一个女儿在澳门做生意，一年到头难得回来几次，即使回来，也只是象征性地与她说几句问候话。孙子、外孙也都在外头求学，更是难有见面的机会，留着她一个人看守偌大一幢住房，极其孤独。大白天她可以四处走一走看一看，时光倒是不难打发，但一到晚上，她感到特别寂寞，觉得有一肚子的话想向人倾诉，可就是没人听，有些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只好自言自语。当天晚上，大娘的情感犹如决堤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越聊越精神，全然没有了疲惫，直到天快亮了，她才恋恋不舍地上床睡觉。
次日下午，孟芳芳准备要走了。大娘突然递给她200元钱，笑盈盈地说：“大妹子，你昨天晚上陪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我付给你一点辛苦费!”孟芳芳惊诧不已，哽咽着说：“大娘，这……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这是你应得的一点儿报酬！”
接过钱，孟芳芳一个激灵：辛苦费？陪人说说话的报酬？……
谢别大娘后，孟芳芳一边走路，一边寻思着大娘的每一句话。她想：社会上类似大娘处境的老人多的是，还没听说过有陪老年人聊天这样的职业，我可不可以靠这条道谋生？这样想着，孟芳芳踏上了回家的路。
大胆尝试，顾客纷至沓来
回到家中，孟芳芳兴奋地与丈夫谈起了在珠海的经历，道出了想赚老年人钱的设想。哪料，丈夫只差没笑掉大牙，说：“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吧？哪有陪人说话也能赚钱的道理呢？”
孟芳芳不以为然，反驳说：“你仔细想过没有，人们在精神上的投资一般都不会吝啬，拿看电视来说，买电视机要那么多钱，还要电费、维修费，可有谁舍不得开支呢？
妻子这么一点拨，丈夫点头称是。孟芳芳见平时顽固极顶的丈夫居然改变了态度，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可以实现。
2000年7月16日清晨，新邵县城的广告栏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则与众不同的广告：“亲爱的老年人朋友，您想将自己无处诉说的情感发泄出来吗？我愿意陪您说个天花乱坠；您感到孤寂难耐吗？我愿陪您玩得痛快淋漓……”
广告贴出后，很快就产生了反响：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十几位老人踏进了孟芳芳的家门，他们赞不绝口地说孟芳芳干了一桩破天荒的好事，纷纷表示乐意做孟芳芳的客户。老人们经过一番商议，还给孟芳芳定出了一个价格单，即每陪客户侃聊1个小时，收取报酬20元。孟芳芳没想到老人们会给出这么高的价格，暗喜不已。
当天，孟芳芳依照老人们的建议，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将首批顾客的名单和住址登记在册，然后一一约定了上门陪聊的具体时间。
孟芳芳的第一位顾客是年过古稀的黄大婶，她老伴于10多年前辞世，二子一女均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她每月领取1000多元钱的退休金，子女们很孝敬她，都坚持给她数额不小的赡养费，她都不知该怎样才能把钱开支出去。然而，子女们工作十分繁忙，每个礼拜只能在双休日来看一看她，好不容易盼得子女们到来，但他们似乎金口难开，仅仅是几句礼节性的问候话。这使得她备感孤寂。因此，看到孟芳芳的广告后，她忙不迭地找上了门。
孟芳芳与黄大婶初次侃聊的那晚，黄大婶犹如患了“语言饥渴症”，话特别多。她一会儿说起了年轻时候的希冀与憧憬，一会儿说到与老伴的相识相爱过程，一会儿说到她如何将孩子扶养成人的艰难苦楚……
不知不觉，4个小时过去了，黄大婶实在没力气继续说下去了，这才打住话题。
黄大婶约定孟芳芳陪聊的时间本来是周二、周四的晚上，可她认为这点时间太少，几次要求增加一个上午。孟芳芳考虑到不能顾此失彼，黄大婶只得作罢。但此后，她有事没事就带着礼物往孟芳芳家跑，千方百计想过一个说话的瘾。
孟芳芳的第二位客户刘大娘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生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嫁安徽，儿子于3年前在一起车祸中丧生。她和老伴每月共领取2000多元的退休金，加之儿子死去后获赔了十几万元钱，算是有钱人了。可是，她们老两口时刻陷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痛苦之中，难以自拔。尤其是她老伴精神支柱彻底坍塌，白天不肯在家多呆一分一秒，整天外出东游西荡，甚至借酒消愁，这使得刘大娘更加痛心。
获悉孟芳芳愿陪老年人说话的消息后，刘大娘心急火燎地来到了她家。初次侃聊时，刘大娘泪眼婆娑地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后，几乎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听孟芳芳说话。孟芳芳清楚什么菩萨打什么卦的道理。她引经据典，一步步诱导刘大娘该如何拨开痛失爱子的阴云，走上正常的人生轨道，直说得刘大娘连连点头，破涕为笑。临别时，刘大娘对孟芳芳感恩不尽，死活也要给她500元报酬，还要拉她上馆子里去吃一顿，说：“金子有形又有价，点子无形又无价啊!这点酬金算得了什么呢？”
后来，经过几次侃聊，刘大娘的老伴也深受鼓舞，终于走出了人生的沼泽，现在她家充满了温馨。夫妇俩后来执意要认孟芳芳作干女儿，还包揽了孟芳芳女儿的一切费用。
孟芳芳一边服务一边探索，主动增加一些“计划外”服务。她每次上门陪聊时，坚持为顾客带去急于要买的东西，每次陪聊结束后，不忘将垃圾顺手带走，有时还帮老人做做家务。老人们称道她服务到位的同时，总不忘夸赞她的人品。久而久之，她的声名不胫而走，不仅本县城的老人争相请她陪聊，连20多里外的邵阳市也有人慕名赶来。一些极具孝心的老板，还专程开着车上门接她，说让她做一做自己的“替身”，给长辈带来宣泄情感的机会。
精心操作，平凡女做老板
到了2002年初，孟芳芳经过一年多的打拼，固定客户发展到了100余人，此外还有数十位时断时续的不定时客户。这样，她每天都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遇到一些因久无情感发泄机会而产生心理障碍的客户，还得通宵达旦地服务。可即使如此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她还是无法满足顾客的需要。
在这种情况下，孟芳芳对客户进行分类，将他们分为特殊需要与一般需要两大类。对于少数愿出高价的特殊需要人群，进行重点服务，依然照例上门陪聊；对于多数经济拮据的一般需要人群进行集中服务，这样可在同一时间内使多数人受到服务。为让集中服务同样有质有量，她将每天分为上午、下午、晚上3个时段，这样，一个星期就是21个小类，保证每一个时段不超过10人，也保证不与特殊需要的一类人群发生时间上的冲突。
为此，她在风景幽雅的沿河街租赁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挂牌为“夕阳红老年人娱乐中心”，让集中服务的顾客有了一个统一的活动场所。
由于集体服务价格优惠，每人每月仅收取100元，老人们感到极为合算，个个乐开了怀。因此，孟芳芳不仅巧妙地化解了“供不应求”的矛盾，而且使自己每月的纯收入保持在1万元上下。
2003年初，因为顾客相互介绍，客户与日增多，登记在册者超过了300人。这时哪怕孟芳芳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应付了。她不得不专程去了一趟邵阳市海洋公关学校，挑选了4名德才兼备、反应敏捷、能说会道、吃苦耐劳的女学生。她每次外出陪聊，或在娱乐中心里服务时，总不忘将学生带在身边。经过一段时间言传身教的实地培训，这些原本就善于交际的学生日臻成熟，人人都能独当一面了。
孟芳芳对员工进行了细致的分工，责令她们每人务必负责好自己的工作岗位。员工们因为有了高出当地一般职员几倍的工资，都积极配合“孟老板”的工作。很快，孟芳芳的陪聊机制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与新邵县毗邻的邵东县是经济强县，该县的百万元户多如牛毛。然而，这些富得流油的大款们谁也不甘呆在家里坐享清福，依然还在背井离乡地四处打拼。因此，他们的长辈只能留在家中遭受孤寂之苦。
打探到这一情况后，孟芳芳于今年9月6日，率领一名最得意的员工去了邵东。她在邵东县城安营扎寨，如法炮制，于9月8日又贴出一份“奇特”的广告。仅半个小时，她的房前屋后就被前来洽谈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粗鲁地拨开人群，凑到孟芳芳对面，气喘吁吁地说：“我是一个生意人，长年在外奔波，没时间陪古稀老父说说贴心的话语，老头儿极为不满，说我不是一个孝子，害得有人直戳我的背心。天哪，我每月给他1000多元的生活费，还请了个小保姆，难道说我还不孝吗？这让我多没面子啊!如果你们能替我让老头儿开心，每小时100元行吗？”
在孟芳芳看来，这是小菜一碟，连忙点头承诺说：“保证3天后让阿伯笑逐颜开，并夸您是典型的孝子!”
这个中年男子姓沈，凭着1万元贷款做服装生意，现在拥有数千万元家资，仅在缅甸就有3个商店。他见孟芳芳回答得胸有成竹，毫不犹豫地填了一张表，然后掏出一捆百元钞票，笑吟吟地说：“只要老头儿能高兴，我就预先交100个小时的薪金吧!”
据统计，那天报名注册的客户达47名，还有数十名老人说要听到好的反响后再来登记。这可把孟芳芳喜歪了头。她连夜驾驶自己的那辆奥迪轿车去了市区的公关学校。她说至少还得聘用5名员工，并进行紧急培训，力争把第二个基地的生意做得更好。
编辑 yangnq@gcma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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