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不住我的强力“公关”，这家三星级宾馆的李总终于答允明日来公司考察，并指明要看生产基地。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李总赏脸，一千床床单订货大有希望；忧的是公司只是个空壳，名曰黄鹤旅游用品公司，实际仅一间门面而已。公司接到订单，都是临时找一家加工厂生产，考察组来拿什么给人看？这年头人都学精了，不与中间商打交道，只和厂家做生意。我是个业务员，遇事惟有问计于老板。
    老板是足智多谋的人。他问：“明天客人什么时候来 ？”“上午十点。”“行，没问题。”我提醒他：“人家要看工厂的。”“这个自然。”他似乎有了锦囊妙计：“你明天去接车，随时听我电话安排。”
    根据以往的经验，听老板的没错。
    第二日，我如约将李总一行接上车。车刚启动，老板的电话来了，叫我将考察组直接带到鸿雁加工厂。我心里暗自焦急。这鸿雁厂虽然是我们经常委托加工的生产厂，但它毕竟是人家的厂嘛。老板犯糊涂了？
    我惴惴地将考察组带到鸿雁加工厂。一下车，嘿，一块“黄鹤旅游用品公司生产基地”的招牌醒目地挂在厂门口。原来如此！我虽觉得这样“掉包”不好，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时鸿雁厂的车间主任迎了出来。我说：“客人都来了，老板怎么不来接？”主任说：“厂长正在检查生产。厂长交待了，请客人先在会议室歇息，然后尽可以随意看。”他故意把老板说成厂长。我征询李总的意见。李总说：“不休息，我们先看生产现场。”我知道这李总也是个精明的人，他似乎想趁人不备。
    主随客便。我们进了车间。车间生产很忙。老板顾自忙前忙后，直到看见客人，他才三步并作两步迎过来，一迭连声地道歉、寒暄，然后亲自陪同李总考察。走到行缝机台前，老板立住脚，指着一旁的车间主任，严厉地说：“我说过多少回，成品要堆放整齐，不是做样子给人看，而是要严格按工艺要求办。我们是规范化工厂，不是手工作坊。叫人重新码！”这些话无异说给李总听。我觑了一眼李总，见他点头称许。
    走到统计表前，老板又对主任发话：“东方、金珠、明星这几家大宾馆，仅床单一项就有三千，批量大，档次高，月底必须交货！”这是老板在虚张声势，我暗笑。却见考察组几个人交头接耳：“啧啧 ，到底是大厂！”“找这家订货没错。”李总也面呈赞赏之色。
    如此这般。老板带着客人把鸿雁厂的角角落落都看到了。考察结束，李总出厂门时，又把我们的招牌看了看，仿佛欣赏字体似地品味一番，这才满意地登车而去。基本上大功告成！老板的这番作秀几乎可以打满分，鸿雁厂的人也很配合，总之，只等李总下订单了。
    三天后，老板和我正在公司等得心焦，叮铃铃，李总的传真来了，怪，却是一首打油诗：

　　                      黄鹤本非雁，公司亦非厂；
　　                      掉包要不得，诚信金万两。

    老板和我都傻了。完了，李总知道了真相！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心想他从何处看出破绽？正疑惑间，说巧不巧，鸿雁的车间主任也打来电话，他关照我们说：才听工人讲，昨天李总曾到鸿雁“微服私访”。原来是这样！这李总也真够鬼的，他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杀回马枪，比我们老板还高一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