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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5期《光彩》杂志
■张华
我们这家乡办家具厂，远在离市区100公里的农村。其实好酒也怕巷子深，我斗胆请缨，在城区设立了家具经营部，生意一直十分红火。最喜人的是有一天，邻县一家公司一下子拉走了10万元的货，几乎拉空了我们的经营部。第二天，厂里送货的车刚到，我正在风风火火地安排人往经营部里送货呢，去银行办事的会计老王匆匆赶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经……经理，不……不好了，我们被骗了！银行的人说了，回单不是货款！”
事情是这样。那天上午，老王到市人民医院去给儿子看病，经营部里只有我和营业员小林。刚刚送走了一批客户，我正在和小林闲聊，电话铃响了，是邻县一家公司的经理打来的。对方焦急地说，他们是为当地一家国有大型企业集团采购办公用品的。最近，该集团又兼并了几家企业，准备成立新的集团公司，需要购进大批高质量的办公用桌椅。我想，这个年头，家具厂遍地开花，到处都是，当地大大小小的家具厂加起来也有几十家，该集团为什么不自己采购办公用品，这家公司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还没等我开口问，自称韩经理的对方已开始解释：“我们这边的家具呀，不是档次不行，就是要价太高，供货数量也太小，不能满足需要量。贵家具厂是远近有名的行业排头兵，产品质优价廉，大家有口皆碑，所以我们要不远百里，从贵厂进货啦！”我顺便问了一句：“这也是那家集团的意思吗？”
我的真实目的，是想弄明白该公司与那家集团是什么关系。韩经理在那边笑了：“我们公司是集团的下属企业，是母子关系，当然时时事事都要为集团着想了……”韩经理告诉我，他们刚刚从朋友手中得到一份我厂产品报价单，他马上要派人到我厂，购买15万元的产品——因为集团成立在即，由于在当地挑选家具而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时间变得非常紧迫。我只得如实相告：“一次性购买15万元的产品，这数量非常大。除了绝对不能出售的样品外，我们经营部目前只有10万元左右的现货可卖。不过，我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从厂里调货，请你们明天来交款拉货吧……”
韩经理急不可待：“不行呀，再过3天，集团就要举行成立典礼了，连买家具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这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不管怎么样，我们今天都要把家具拉回去，时间不等人啊！这样吧，我马上就安排人去办理银行汇款手续，先从你们那里拉10万元的货来，余下的5万元货以后再拉。你考虑一下，怎么样？”“两地并非千里迢迢，你为什么不带现金来？”我表示疑问。韩经理解释道：“我们不是不想带现金，可银行不同意啊！人家现在正抓这事儿，不准进行大额现金交易啊！我们集团和我领头的这家小公司，与银行这些财神爷们的交情一直是很深的，怎么好为个十万八万的跟他们闹不愉快呢？好在路途不远，货款很快就会入到你们账上的。”对韩经理的话，我将信将疑。好像听老王说过，是有不准进行大额现金交易这回事儿，税务部门和银行一再重申过的。再考虑到韩经理他们有某集团这样大的后台，两地又是毗邻而居的兄弟县市，我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2个小时以后，10辆卡车一字儿排开，停在了经营部门前。我们以前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这哪里是拉家具，这不是搞大搬运吗？还是大集团有气魄！在我和小林目瞪口呆时，一辆奥迪小轿车缓缓驶来。轿车停稳之后，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听口音就是刚才打电话的韩经理。一阵寒暄之后，他递给我一张银行汇款回单，迫不急待地说：“怎么样？马上点货装车吧？我仔细地看了看回单，汇款金额为15万元，收款人为立新家具厂城区经营部，银行印鉴清楚，一应手续完备。这可真是个大客户！我压抑住心中的喜悦说：“还是请韩经理先看看货吧！”我对小林使了个眼色，小林心领神会，领着韩经理向前走，把家具的情况一一介绍给他。我快步走进办公室，拨通了汇款银行的电话，对方证实，金额为15万元。一切都没问题，我非常得意地打了个响指：OK！
货装完了，卡车依次启动。我坚持要韩经理签个5万元的家具购销协议，韩经理大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谁不知道立新家具厂的大名？签什么协议，我相信你是守信用的。再说货款我已经付给你了，你还怕什么？倒是我还怕你明天运不来5万元的家具呢！”连口水也不喝，连支烟也不抽，韩经理急着要走：“你可帮了我的大忙，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谢你。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咱们好好地聚一聚……”
我把韩经理送到车门口。韩经理握着我的手说：“老弟，无论如何，明天也要准备好5万元的货，上午10点，我准时派车来拉！”
轿车的背影还没有消失，我就拨通了厂里的电话，要他们明天送货来。我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十万火急，越快越好！”人家韩经理是个大客户不说，还不讨价还价，并且预付了货款，你说咱们再不动作麻利点，能对得起这样好的客户吗？
第二天，老王去银行办事，我让他捎上汇款回单，顺便看一下货款是否到账了。我猜想货款今天不一定能到，主要是我这小小经营部头一次做这样大的生意，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想借机炫耀一下。没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和小林都看过，确实是银行汇款回单，我还打电话证实过这事，怎么就被骗了呢？”
银行的刘会计告诉我们：“银行汇款回单作为开户银行退还给汇款单位的会计凭证，仅供汇款单位记账和查询时使用，它只能证明汇款单位已经委托其开户银行将款汇出，并不能充当其他的证据。”他拿出一份银行的《支付结算办法》，翻出第174条，指给我们看：“汇款回单只能作为汇出银行受理汇款的依据，不能作为该笔汇款已转入收款人账户的证据。”他继续分析道：“假如对方是正规守法经营的公司，他们应该将回单妥善保存，用于记账或以备查询，不会轻易交给你们，由此看来，他们是利用汇款回单来诈骗你们的商品。”
刘会计又翻出《支付结算办法》第178条：“汇款人对汇出银行尚未汇出的款项可以申请撤销。”他代我们向购货单位开立账户行打电话查询，韩经理他们昨天确实在该行办理了15万元汇款，但当天又很快把该汇款撤销了。放下电话，刘会计用手指重重地敲打着这一条规定，说：“最近，利用汇款回单搞诈骗的事发生了不少。很多人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规定，他们就是利用这点来搞诈骗的……”
我表示要立即去该县，寻找韩经理他们，追回被骗货物。刘会计叹了口气说：“他们这是有预谋的，一般是先找好下家再进行诈骗，货物恐怕早在昨天就已经出手了。你们去与不去，意义都不大……”
不甘心就这么轻易被人骗了，我还是去了邻县。当我费尽周折，打听到该公司所在地——一家宾馆时，服务小姐告诉我：他们已于昨天上午退了房间，不知去向，他们是个皮包公司，什么资产都没有！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我找到了那家大名鼎鼎的企业集团。不错，对方确实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开业典礼，但早已进入尾声，根本不缺什么办公桌椅。对于韩经理及其公司，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 损失了10万元，错在我们轻信了那张汇款回单！
编辑 李海侠(zhao@gcma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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