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ttp://www.gcmag.cn
2005年第2期《光彩》杂志
■王志纲
我在广东生活了20多年，在浙江也有很多客户，经常 两地来回跑，对两地的经济有着较常人更多的体会。广东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先行者，但今天有点英雄迟暮；作为后起之秀的浙江却是群情激昂、热气腾腾。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粤商为镜可以知心地，广东的所作所为，对浙江的今天和明天有一个很好的启发。
第一个例子是巨人集团。巨人当时在珠海雄心勃勃，从中央到地方的领导给予了很大关注，希望他能够活出一个样子来。这个时候最能显示一个企业的雄心和魄力的就是盖高楼，所以当地的政府就给了巨人最好的一块地，希望他盖一个中国最高的楼。结果就是这个楼毁了巨人。我想说的是企业行为是市场化的行为，政府有的时候会支持你，但他支撑不住的时候，他也不会用自己的乌纱帽来支持你的。因此企业家在企业最红火的时候，更需要冷静的心态。
第二个例子，就是当时风行中国的太阳神。1993年的时候，浙江的朋友送给我一盒娃哈哈的口服液，我拿到手就忍不住笑了：用打针瓶子装的，还要拿东西撬开，搞不好就会把嘴皮划破。我跟他讲，你们怎么还用这个玩艺儿？当时浙江就是这个水平。而那个时候太阳神早就风行全国，打开中央电视台可以看到他们的形象广告：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太阳神是中国CI的导入者，这时候娃哈哈只能算游击队。可是短短3年下来，太阳神在香港的股价跌到了1毛钱，成了垃圾股，后来卖给了别人。而这个时候浙江的娃哈哈通过农村包围城市，通过自己长达20年的艰苦跋涉，从终端导入，然后占据市场，终于建起了自己的企业王国。现在敢于向达能这样的世界食品业巨无霸讨价还价了。
广东有“四小虎”，顺德、中山、东莞、南海，可以说他们基本支撑起了珠三角的经济实力。我比较推崇顺德模式，就是所谓的乡镇企业、市场经济。最看不起的是东莞，我当时认为东莞村村点火，户户冒烟，没有独立知识产权，没有独立的制造、设计能力，很为他们的企业担心。10年以后，“四小虎”里面实力最雄厚的、最牛的，是东莞，东莞现在是财雄势大。这个时候我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莞之所以这些年能够持续发展，是他在20年前已经有意无意地加入了WTO，最先尝到了全球经济一体化的甜头。但他并不是一个世界工厂，而是国外的一个车间，如果世界经济不出现大的变动，这个车间还会继续发挥作用，但是我感觉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在研究东莞的时候，说实话我一直在研究浙江，特别是温州。2004年我去过3次温州，温州企业的生存史和他所依赖的土壤之间的关联性，让我感到东莞的危机越来越大。为什么呢？因为东莞没有独立的知识产权，没有独立的市场网络，没有自己的品牌。这20多年来，通过地主出租土地式的生活，把勤劳、勇敢的东莞人民，变成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女人打麻将、男人包二奶的这么一种结果。我担心一旦世界经济重新洗牌，产业结构发生调整的时候，东莞怎么办？这种现象在咱们浙江，在有一些区域也开始出现，那就是当二房东。
我感到今日浙江，有四大现象值得思考。第一个就是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豪情。改革开放以后，当人们把目光都盯着广东的时候，给温州人造成了20年的升级积累期，使温州人真正完成了从一个小木匠、弹花匠，到制造业，到自创品牌，到建立自己的网络，到现在全世界都不敢小看的这么一种状态。我不担心浙江人被小看，反而非常害怕浙江人被“大看”，因为前车之鉴，广东人身上已经表现出来了。1992年，我曾经跟健力宝老板李经纬到上海，当时粤商是个金字招牌，等于是李嘉诚、霍英东的化身，当地的领导排队求见。我们在南京路上走的时候，一听到是广东来的，一听是健力宝，所有的人马上放下了矜持的面孔，这就是当时广东商人受到的礼遇。今天回过头来看，全部在浙商身上重现了，在今天的中国，只要说浙商，一下子地方领导亲自接见，当地商界寄予厚望。作为浙商自己，豪情固然可以有，但更需要清楚自己的实力。
第二个问题，就是“大鸡不吃小米”。这是广东土话，浙江商人说实话是“小鸡吃小米”长大起来的，原来干的都是别人不愿意干的事情，弹棉花的做小木匠的，他们发现了市场商机。但是现在出现了“大鸡不吃小米”这种风气。前不久，有一帮温州的老板找我，都是各个商会的会长，一个晚上的长谈，他们对我说：“王先生啊，你在中国搞城市规划，能不能和我们合作一把，不是炒楼了，炒楼太慢了，咱们炒城市！”我说你想炒什么样的城市呢？他说：“二三个亿就能炒二三百亿。”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说一个地方的水烧到98度了，就差2度，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你口袋里面带一点柴，把饺子和面条也顺便带上，把这把柴往里一填，水一开你把饺子和面条一放，熟了捞起来就走。是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对就是这个意思，前面98％的风险我就不出了，我就出后面2％，然后赚100％。我说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呢？他说我们每个人的单独身价就三五千万，跟那些大老板不一样，像他们大的比不上，比小的又不甘心，我们想就是小资本做大事业，捆绑起来，联手打。我听了以后就害怕了，我说前辈企业家包括像温州的一帮企业家，之所以做到今天，他们是从蝌蚪到青蛙，完成了整个演化过程，我现在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害怕了，你们不想当蝌蚪，甚至连长尾巴的青蛙都不想当，你们想一步就变成大青蛙，其实是癞蛤蟆。这很可怕。
第三个问题，是浙江传奇的泡沫化。媒体是一把双刃剑，他体现的规律就是马太效应。富有的让他更富有，贫困的让他更贫困。媒体从来不是送子观音。媒体是两个极端：非红即黑，非此即彼，很难以中间形态存在。因为只有两个极端才能抓住眼球。只要抓住眼球，有收视率才能有广告，这是媒体先天的缺陷。浙商这个品牌出来以后，我们自己也不清楚，也开始去跟风，跟风的结果，浙商、浙商文化被夸大化了。今天浙商的受关注，就像我跟广东商人到上海的感觉一样，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对我们判断一个企业、判断生活会带来误差。
第四个问题，叫做投资浙商品牌。今天浙商是中国响当当的一个品牌，但这个背景下面，我发现了很多创业者假经商之名，赢自己之私。我担心这个力量如果越来越强大的话，可能会损害我们的品牌。这是第四个忠告。 希望我们浙江的商人们，总结经验，展望未来，再接再励，把路走好，也给中国经济闯出一条新的路来。(作者为战略策划专家。本文是其在第2届浙江民营企业峰会上的讲话，有删改，整理者蒋嗣奋)
编辑 hej@gcmag.c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