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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2期《光彩》杂志
■陈东风
旧时摆摊代写书信和状子的文化人一般只是为了养家糊 口，可在新世纪的今天，湖南打工仔肖苏却靠“代笔”创办了自己的“知心”书信代写公司，并被珠海市政府评选为“十大优秀外来工”。
家书抵万金！开张第一天收入200元
肖苏出生在湖南省新邵县坪上镇沙坪村。高考落榜后，他背井离乡来到岳阳，在一家再生资源回收公司打杂。1990年8月，他和岳阳姑娘黄平结婚成家，次年有了一个女儿。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尽管夫妻俩起早贪黑地工作，但还是入不敷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转眼女儿要上学了，可肖苏连几十元学费也拿不出。总不能让孩子不读书吧？此时，村里的年轻人都忙着南下打工，肖苏便想：我有高中文化，能不能去沿海地区找份抄写之类的活儿呢？于是，他借来300元钱，帮女儿交了学费后，便于1999年10月踏上了南下珠海的列车。
在十多天寻找工作的过程中，肖苏白天围绕一个个工业区四处看招工信息，晚上出入于打工者住的出租房，请教打工的经验。这种生活，使他接触到了一大批打工者，并发现了一个“秘密”：打工者大多来自内地贫困山区，一般都是“蓝领”，学历很低，知识贫乏，相当多的人对写家书束手无策，有一部分人甚至连汇款单也不会填写，只能说好话求人帮忙。肖苏发现，打工者中很少有人备有笔、墨和纸张，住宿的地方很少有桌椅，因此即使有人会写信，也要费很多周折，而且写出的信往往错别字连篇，语句不通顺，字迹也潦草，让人读起来十分吃力。内地乡村普遍没装电话，交流感情只能借助于书信，肖苏于是想，这难道不是商机吗？
肖苏由此开始留意打工者对代写书信的看法。经过几天“民意测验”，他发现打工者几乎同出一语：如果有谁乐意代写书信，他们宁愿花钱搞掂，也不愿求人义务帮忙。于是，征得当地有关部门的同意后，肖苏迅速在金鼎镇最繁华的地段——下栅村邮政所旁的一棵大槐树下架起一套破旧的桌椅，开始为人代写书信。
写一封信3元，填一张汇款单0.5元。这样的生意在珠海绝无仅有，顿时招来了数百人围观。
肖苏所接的第一笔业务是替一位打工妹写一封督促弟弟发奋读书的信。肖苏全神贯注地听完姑娘的叙述后，手中的笔就飞舞起来。不到30分钟，一封洋洋千言的信就写好了。写好后，肖苏索性拿起信，绘声绘色地朗诵了一遍。围观者听后纷纷称赞：“不错，真的不错！”姑娘喜形于色，将身上仅有的10元钱都放到桌上，还觉得酬金太少，红着脸逃走了。
第一笔业务做成后，一些原本怀疑肖苏能力的看客也加入到了支持他的行列，为他做起了免费广告。一天之内肖苏先后代写了30多封信，代填了十多张汇款单。客户中除极个别人没给足3元钱外，绝大多数都给他5元以上的酬劳。肖苏一天就收入了200多元。
第二天，肖苏取消了“写一封信3元，填一张汇款单0.5元”的死规定，改为“随便给多少”。他感觉这样收入反而更多。大约半个月时间，除去生活开支，肖苏手头竟有了3000余元积蓄。他欣喜若狂，以月租800元的价格租了一套住房，开始了职业代写生涯。
情书价更高！一笔生意就得到100元报酬
2001年初，妻子黄平带着女儿也来到了珠海。她虽然没水平帮丈夫写信，但包揽了家务、书写信封和代填汇款单等事，这使得肖苏有了更充足的工作时间。
代写书信看起来十分简单，却也不如人们想像的那么容易。尺笺之中包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要想真正将打工者的生活处境写得透彻，除了要有出色的文笔，还要有洞察秋毫的眼光。为了把信写得生动，肖苏多次抽空到打工者的车间进行考察，深入了解他们的生活，写信水平因此与日俱增，各种信都能写得得心应手。
一天晚上11点左右，一位刚下班的贵州籍打工仔敲开了他的房门，愤懑地说：“我在珠海累死累活打了3年工，将每个月的600元工资分文不剩地寄回去，但我老爸游手好闲，两万多块钱都被他花光了。他还时常写信来说我寄的钱太少了……”他希望肖苏替他写一封信，让父亲戒掉不良习气，勤俭持家。
肖苏深知打工者的难处，对不劳而获的挥霍者也十分反感，于是提笔写道：“敬爱的父亲大人，当我向您写出这封信的时候已近凌晨，幸福的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可我才刚刚下班，还没洗去一身的汗渍，考虑到天一亮就要起床上班，只能在这深更半夜挤点时间给您写这封信……”
那位打工仔见肖苏在信中既没伤及父亲的尊严，又把自己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还很有力度地劝告了父亲，十分高兴，执意给了他30元钱。几个月后，他再次找到肖苏，说：“你上回代我写的那封信终于感动了我父亲，听母亲说他从此成了另外一个人！”说罢，又给了肖苏50元感谢费才依依惜别。
由于“客户”不断，不久，肖苏创立了“知心书信代写公司”，招聘几名有良好写作基础的大学生，自己做起了老板。
然而，就在他代写家书声名远播的时候，却发现顾客一天比一天少了。他十分纳闷，赶紧搁下笔来，展开调查。原来，随着社会不断发展，内地乡村也有少数家庭装了电话，一些打工者可以直接打电话到家中，跟亲人聊天。那些家中没装电话的打工者，也可以将电话打到左邻右舍的家里，让亲人转接。妻子黄平对肖苏说：“看来靠笔吃饭的时代走到尽头了，我们还是见好就收吧！”可是，肖苏不以为然。他觉得还可以从其它方面发展。
一天，一位女孩在肖苏住处门口徘徊，几次走近，却又退缩不前。透过姑娘心事重重的眼神，肖苏揣测她有难言之隐，便悄悄凑近姑娘，轻声问：“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姑娘听罢，腼腆地说：“你会写情书吗？”肖苏胸有成竹地回答：“会！”于是，姑娘道出了心中的秘密：“我想向他表达我的爱意，可怎么也不好意思当面直说。打电话吧，又很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我很想给他写一封信，可是，试着写了很多次，总是无法用文字表达出心中的情感，都怪我当初读书少了……”肖苏对姑娘为情所困的苦衷十分理解，一个多小时后，一封十几页的信一挥而就。姑娘见自己要说的话统统被肖苏巧妙地安排在信中，不禁惊喜交集，执意给了他100元钱。
过了几天，姑娘拿着一条“红塔山”找到了肖苏，笑盈盈地说：“肖师傅，真的太感谢你了，他读过你写的那封信后，说我真有两下子，我们现在谈上了！”
通过这件事，肖苏悟出：打工者大多是未婚的少男少女，他们情窦初开，一般情况下，又都不好意思直抒胸臆，需要书信来帮忙“暗示”。然而，他们连一封家信都奈何不了，对于情书更是无计可施。为何不在这方面做文章呢？这生意可不是三五载就会遭到冲击的啊！想到这里，肖苏在招牌上又增添了“代写情书”4个大字。考虑到谈情说爱的事不宜在大庭广众中进行，他专门设置了一间包厢一样的写作室。求写情书的人接踵而至，生意又好起来了。
情书的写作有时要含蓄、深沉，有时要直白、明朗；有时要转弯抹角，有时要开门见山；由试探着投入，到一拍即合，字字句句都有技巧。为此，肖苏和他的员工钻研《马克思致燕妮的一封信》这样著名的情书，以及《简爱》等有着大量爱情情节的小说，还阅读了不少心理学之类的书籍。时间一长，他写出来的情书总是耐人寻味，月收入也随之又有大幅度提高。
知心书信代写公司生意兴隆，肖苏的个人存款也越来越多了。由于长期写信锻炼了文笔，他还将业务拓展到了代写报告、材料、发言稿和诉状等方面……
2002年初，珠海市民政局、广播电台和广播电视报三家单位联合举办“民政杯《爱在珠海》有奖征文大赛”，肖苏也写了一篇报告文学《珠海，有这样一位好心人》参赛。结果，他的文章从27000多篇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一等奖。在颁奖大会上，他受到了该市主要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肖苏获一等奖的消息通过当地数家媒体报道出来后，天天在闹市区工作的他顿时成了当地的“名人”。得知他在珠海无本起家，靠着代写书信这样不起眼的行当做出了一番事业，备感自卑的打工者无不引以为豪。大家都把他当作偶像，有的要他传授写作技巧，有的要他签名留念，有的要跟他交朋友，但更多的还是要他代写家书或情书……
2003年12月，珠海市评选的“十大优秀外来工”中，肖苏榜上有名。在谈到自己成功的秘诀时，他说：“人的大脑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只要积极有序地开采，代写书信这样不起眼的行当，也能由小做大，集少成多！”
编辑 yangnq@gcma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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