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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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反倾销

        
    http://www.gcmag.cn  2004年第4期《光彩》杂志
    金先平

    温州私企——由不敢打官司到有理就打官司,这是走向国际市场的成熟表现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有路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跟着去走,最后这路就变成了通衢大道。善于在无路地带“披荆斩棘”寻找出路的温州人,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就到国外去开辟市场,寻找财路。然而,要想天堑变通途,必遇当道“妖”和“魔”。温州民营企业在走出国门闯市场的过程中,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而是充满艰难,充满险阻,到处“碰壁”,到处遭反倾销。温州人只有励精图治修内力,才能发展遇阻无足奇。

    树欲静而风不止
  随着中国进一步对外开放和加入世贸组织,温州的产品从委托外贸公司到自营出口,大步地走向世界各地。然而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自世界各地市场上出现大量“温州制造”的产品时,对温州企业和温州产品的各种贸易壁垒和反倾销案件也纷至沓来。2002年,浙江省内企业受到的各类贸易起诉12起,温州民营企业有6起;2003年,全省11起,温州的民营企业达到8起。涉及范围从用的到吃的,从轻工产品到农副产品无所不包,温州民营企业遇上国际贸易起诉的“丰收季节”。树欲静而风不止,养精蓄锐,积极应诉已成为温州民营企业今后发展的一个组成部分。
  2004年,岁末年初,本因是人勤春来早,而多事之地的温州却遇上了多事之秋:2003年最后一天,美国南部虾产业联盟向美国商务部和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递交诉状,指控泰国、中国、越南、印度等8个国家向美国倾销虾,温州有两家企业涉案,金额20多万美元。
  2004年1月6日,阿根廷反不正当竞争局和外贸委员会对我国眼镜采取反倾销立案,对原产于中国的太阳镜、变色镜、镜框等开始反倾销调查,要求我国在45个工作日内提交答辩书以及应诉材料。这起案件涉案金额达107万美元,温州27家民营企业一夜之间变成了涉案对象,涉案金额达到70多万美元。
  曾是温州鞋在非洲国家最大市场的尼日利亚,今年也风云陡起。2004年1月8日,尼日利亚政府发布了“禁止进口商品名单”。该名单相关的实施办法规定,从1月8日起的90天后,新列入名单的41种商品将被禁止进口和销售,否则将受到严重的处罚。鞋类产品也被列入“黑名单”,使几十家温州民营企业损失惨重。

    战鼓声声马蹄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的时间,温州民营企业连遭洋人“逼宫”,企业何去何从?知难而退,必遭灭顶之灾;高声说“不”,才可能起死回生,兵法有云:“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经过温州市民营企业协会、温州眼镜行业协会、温州打火机行业协会、温州鞋革协会等民间组织的精心策划,温州的民营企业决心要冲出重围,将“洋官司”进行到底。
  温州商人和洋人打官司也不是新鲜事。2000年,欧盟有关组织以反倾销为由,起诉中国的打火机。由于当时行业协会及时联系了欧洲有关的进口商,做了大量的工作并提供了多方的证据才幸免立案。2001年秋,欧盟各国及委员会所属的欧盟标准化委员会、欧盟卫生与消费者保护协会再次用技术壁垒启动限制温州打火机进口的立法程序,并规定成本在2欧元以下的打火机,必须安装上防止儿童开启的“安全锁”,否则不准进入欧盟市场,这就是所谓的“CR法规”。此法规一经通过,就意味着出口价在1欧元左右,年产金属打火机5亿只,占70%国际市场份额的温州打火机业将遭到重创并有被挤出欧洲市场的可能。温州的打火机生产企业遇到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
  为了保护温州打火机行业的合法权益,原外经贸部公平交易司派出4名官员组成了中国政府CR法规交涉团,温州市烟具行业协会也在业界同仁的大力支持下组成游说团。2002年3月21日,两团一起赶在欧盟通过CR法规前,远渡重洋到德国、意大利、法国、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等六国进行交涉和游说。经过长时间的努力,2003年12月,欧盟终于宣布CR法规暂时不生效,温州民营企业首场“洋官司”取得初步胜利。直接参与这次官司的温州市烟具协会副会长、温州日丰打火机公司董事长黄发静也因此被评为CCTV中国2003年度十大经济人物之一。
  打火机、眼镜、鞋类、服装是温州的四大支柱产业,它们在走出国门时遇阻,对温州市整个经济的发展必定会带来严重的损失。眼镜在阿根廷受阻,行业协会再次发挥作用,并组织会员积极应诉。温州市眼镜行业协会的负责人叶子建说:“阿根廷的反倾销起诉案,其实是无理取闹,起诉的3家阿根廷企业也并非‘纯种’的本土眼镜生产企业,他们从中国低价购进零件或半成品,进行装配后贴上本国的商标,就作为本国的产品来卖。由于温州产品的进口,使他们垄断全国的计划不能实现,就向我们的产品起诉。目前,温州市眼镜生产总值达50亿元,其中有90%以上的产品出口,销往世界150多个国家,虽然这次阿根廷对温州眼镜的起诉案额只有70多万美元,但我们不应诉,就意味着此反倾销成立而失去阿的市场,同时也意味着其他国家可能效仿而影响整个眼镜产业的出口。”
  这边是眼镜企业如火如荼准备应诉,那边两家温州虾出口企业也四处奔走,聘请律师准备和美国人打官司,他们出口的数量虽然有限,只有20多万美元,但是他们并不放弃,而且对此还充满信心,因为美国这次起诉中国倾销的同时,将给本地分销商的利益带来严重的损害,所以美国的分销商也积极准备进行应诉,若是他们一起参战,胜利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美国不会不考虑本国分销商的利益。况且,一旦起诉成立,美国虾市场将会出现严重的供不应求的局面。
  尼日利亚政府又为何发布“禁令”?这和该国去年大额的外贸逆差有重要的关系。一直以来,尼日利亚由于进口产品比出口产品多得多,所以去年的外汇储备从原来的3000多亿美元一下子跌到1000多亿美元,为了扭转局面,该国政府不得不出此下策,结果温州企业的产品就成了“冤大头”。温州市鞋革协会秘书长朱峰对温州鞋在尼日利亚受阻深表担忧,因为他们的“禁令”一旦实施,就意味着温州鞋将在那里失去近亿元的市场,同时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温州鞋对其周边国家的市场拓展。在尼日利亚做了四五年鞋子生意的泰马、鲁宾斯、查理等十几家温州民营企业,由于过去的生意一直很好,所以今年的出口数量与去年同期相比是成倍增加。鲁宾斯鞋2003年就出口了40多万双,销售额达2000多万元,今年刚出口尼日利亚的10余万双鞋却不知命运如何。担忧归担忧,自己的事情还是靠自己去努力,因此许多企业在积极寻找措施,采取主动,一方面精心准备材料与当地政府谈判;一方面力争在尼日利亚政府规定的90天内,抓紧时间把已发往当地的产品处理好,把损失降为最低。

    使命未成倍努力
  针对温州民营企业国外频频“碰壁”,久经沙场的黄发静向各同行们提出了四条建议:一是行业间要紧密团结;二是不要“全民皆兵”,战略上应诉,战术上则要挑选精兵强将出马应战;三是不惜重金请好律师;四是行业的龙头企业要起“领头雁”作用。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大师”的四条建议话音刚落,自己的打火机行业又有麻烦上身。去年底刚刚宣布CR法规暂不生效的欧盟组织,今年1月又出“损招”:对进入欧盟的打火机、点火枪等危险品实行ISO9004-2002标准,其内容比原来的CR法规有过之而无不及,它包括汽箱压力测试、跌落试验、温度试验、燃烧高度、循环燃烧试验等10多项指标。这个标准与过去的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温度承受要求在65摄氏度烘烤箱内无异常,原来的只有55度,火焰最高点控制在12厘米,而原来的是15厘米。这就意味着中国打火机企业需要大幅度的技术改造,提高生产技术和生产工艺以及检测手段等,大大提高了生产成本,对于本来就微利的打火机行业更是雪上加霜。温州300多家打火机生产企业能在新标准面前抬起头的只有50多家,虽然黄发静的日丰打火机公司自从与美国的ZIPPO合作之后,已位列50家之一。但作为温州烟具行业协会的副会长,作为一个产业的领军人物,“四个难题”使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中国检测机构出具的检测结果不被欧盟承认;检测费用过高;检测通过后的有效时期过短;先进欧盟市场再由对方检测,不合格就有了重设壁垒的借口。
  浙江大学经济学院沈瑶教授说:“国际贸易官司频发,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个国家全面进入国际商业社会,熟练国际规则的必修课,温州的民营企业在上个世纪80年代是不敢出面和洋人打官司的,因为那时企业资金少、技术低、无品牌,要走国际市场,冒牌是捷径。不幸被发现了,自知理亏,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底气应诉。1994年,墨西哥发生了一次性起诉中国4000多种产品的反倾销案,有些产品征收的反倾销税高达1000%。其中相当一部分“温州制造”的产品首当其冲,企业想与之论理,一是由于自己的修为先天不足,二是那个时候我国没有加入WTO,所以许多温州企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到了上世纪末期,温州企业的家底实了,底气足了、品牌有了、视野阔了,特别是在国外市场站稳脚跟了,不是别人想赶就能赶走了,所以遇到贸易壁垒、反倾销案也可以理直气壮和洋人打官司了。从不打官司到只打欧美官司,再到有理就打官司,说明了温州企业已脱胎换骨,由只重眼前利益转变到关注长远前景。”
  中华全国律师协会WTO专门委员会副主任、WTO专家李圣敬认为,温州产品遇到壁垒,并不代表所有壁垒都是针对温州的,这不是地域问题,也不是某个企业的问题,而是民族产业问题。温州企业面对种种国际贸易壁垒,首先要具有平常心,产生诉讼,就要积极沉着地去应战。这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走向国际市场是否成熟的表现。其次是及时掌握信息。温州企业所遇到的技术壁垒和反倾销案,在信息来源方面都迟了许多,这是一大遗憾,信息对积极应诉和有效应诉至关重要。最后要建立预警机制。目前让我们头疼的就是市场中的那些潜规则,不但国内市场有,国际市场也有,就是所谓的法律政治化,贸易壁垒政治化,还有经济障碍,不管是起诉方,还是应诉方都要准备一大笔经费。所以建立预警机制很重要,最好方法就是通过行业协会出面协调,但中国的行业协会还不具备与国外商会相提并论的功能,所以可由政府部门牵头,指导建立预警机制,企业协会也可建立。只有这样温州民企才能真正长大,才能真正成熟,才能真正适应国际市场的需要。

    编辑 hej@gcma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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