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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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朦胧

        
    http://www.gcmag.cn  2004年第4期《光彩》杂志
   
文/白云  图/刘刚
    
  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地留下来。我不知道那么多无奈,可不可以都重来……

  那个携我进入爱情训练跑道的家伙
  我正式开始结交异性朋友,是在17岁那年。那个携我进入爱情训练跑道的家伙叫阳春。他来自洞庭湖区,刚入校时皮肤极其粗糙,微红的脸庞贫瘠而又荒凉,头上的黑发已遮盖不住白发。同学们私下里说,他好像是从兵马俑坑逃出来的武士,古典中透着苍茫,苍茫中透着朴实和健壮。
   如果能和这个“古董”合个影的话,我的娇媚、温柔、活泼一定能够得到最大化的凸现——我就会像是在一块粗糙的石头上开着的鲜花,让人目光发生颤抖。
  按照我的猜测,阳春应该是一个缺少浪漫情怀的人。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在感情方面,他不仅不是“孬种”,而且还战技娴熟。他故意笨拙地望了我一眼,手指却像是长着眼睛一般,准确地拔下了一根白发,道:“白草何须怨黄土,秋风突度雁门关。”
  阳春的介入给我原本就不平淡的生活,又注入了一丝活力。他表面平静、苍茫、古典,但是,掀开那层质朴的黄土,我才发现下面储满了琳琅满目的宝藏。他的幽默风趣,他的渊博深刻,他的关心体贴,把我的梦里梦外都装扮得五彩缤纷。
  晚上无聊得找不见梦乡的大门时,我就钻进被窝,借着手电筒的微光欣赏我和阳春的合影。我还曾经把我们的合影扫描下来,储存到电脑里,然后,给阳春配上潇洒的新郎装,给自己披上漂亮的婚纱……

  当我对爱情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南姐跟我说起了华凌
  可是很突然,另一个女孩娇小玲珑的手挂在了阳春的臂弯。这个叫秀秀的女孩,真比诸葛亮那黄脸婆的计策还要高出一筹,几乎没费一枪一弹就抢走了我的阳春……
  参加工作后,七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了一个又一个男孩子。我也曾充满希望地去一个又一个地相见。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失望。到后来,我几乎都对自己绝望了。
  直到那一天,南姐跟我说起华凌的故事。
  这个华凌,以前曾经和我同过事,不过那时我刚来不久,他就调离了,所以对他不是很熟悉。南姐说,后来,他开了一家内衣经销部,店名还很前卫,叫“月朦胧”。南姐还说,华凌以前有过一个红唇黛眉、长发飘逸、身姿婀娜、嗓音甜美的女朋友。在一次与外商的业务洽谈会上,他们认识了一个头顶光亮可鉴的外商。华凌那贪财的女朋友,为了享受荣华富贵,当天晚上就上了外商的床。
  我不知道南姐把这些乌七八糟的内容灌进我的耳朵是什么意思,而她那双含意复杂的眼神对我来说,又分明充满了某种暗示抑或是考验。我说这很正常嘛,你没听人说20岁的男人是半成品,30岁的男人是成品,40岁的男人是精品,50岁的男人才是极品吗?
  南姐笑得喘不过气来。她说几年不见,你这个靓女图像变得颜色有点儿失真不说,怎么扬声器也变得油嘴滑舌的?说着,她替我拢了拢额前的乱发,接着说,华凌还记得你,托我当月下老人呢。

  那一刻,我才明白柔情似水这个词的真实涵义
  那天,在南姐家第一次见到华凌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严重缺钙。真的,在华凌面前我就像一片没有根须的云,有一种轻飘飘、湿漉漉的感觉。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柔情似水这个词的真实涵义。
  和阳春相比,华凌让我享受到了春风化雨式的滋润和温暖。他不喜欢我在脸上堆砌那么高的成本费用,他喜欢我素面朝天的清秀。他日复一日地开着车在公司门口等我,然后,汽车就开始在路上狂奔。我说你开慢一点行不行啊。他说,这样省油,明白吗?
  有一天,我们又在路上狂飙。突然,一个急刹车,汽车“吻”在了前边一辆汽车的屁股上。还好,两辆车只是肤浅地吻了一下,就彼此都后悔了。
  结果,华凌掏了500元才摆平。上了车,华凌骂道,吻一下就要人500块钱,太黑了。我开玩笑说,人家肯定还没结过婚呢。华凌说,我这车也是第一次接触异性。我说,都怨惯性乱点鸳鸯谱,才造成这昂贵的误会。
  说着,华凌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说,我想咬你。我说,你属狗啊。华凌说,你算是说对了,我就是属狗的,而且是属狼狗的。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吻太肤浅,咬才深刻。说着,他就用牙逮我。我喊,保持车距。

  阳春说妻子红杏出墙,他已经离婚了
  华凌进的内衣领口都很低,穿在身上,凸现女性特征的重要代表物,便有50%暴露在外边。我想这大概就是华凌把店名叫做“月朦胧”的寓意吧。你还别说,这月朦胧内衣店的生意就是好,华凌聘用的十几个姑娘,成天都忙忙碌碌的。
  华凌送给我好几套高档内衣。因为这内衣的缘故,我多年形成的早睡习惯,竟不知不觉撤退了。每晚淋浴后,我就穿着内衣不断变换姿势,对着落地镜子孤芳自赏。
  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忽然想起了阳春,想起阳春在学校后边公园的假山上,在我的英明指挥下一会儿做沉思状,一会儿做英勇状,一会儿做苦瓜状的样子……
  我打开窗户,让暧昧的夜风尽情地抚摸着我的脸颊。脸上竟有冰凉的虫子在爬动,我流泪了。
  有人说,只要运气好,想啥就有啥。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这时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见了一个男人。竟是阳春!这个曾经背叛了我的穿着西服的兵马俑!
  阳春说他来这里出差,顺便来看看我。我穿着华凌送给我的性感的内衣窝在沙发里。我说,别装得这么多情好不好,你是不是有节约旅馆费的打算啊。如果是那样的话,看在以前的同学份上,我可以收留你一晚上。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回娘家住,你得独守空房。
  阳春的表情比塔克拉玛干沙漠还要难看。他讪讪地说,别这样刺激人好不好,我已经离婚了。
  忽然心生怜悯,我炒了几个菜,阳春连着干了好几杯白酒。这个可怜的男人,竟让我想起华凌的女朋友和外商跑了的事。阳春的妻子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吧?
  阳春说离婚后他天天喝酒,他还说他当年背叛我,是为了让我忘记他,让我无牵无挂地留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他其实根本就不爱那个女孩,不管我相信不相信,他说他一直都在想念我。
  我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年不见你进步不少啊!你刚才的话听得我都快管不住自己了。可惜你刚才叙述的台词我听得多了,你不是模仿,纯粹是抄袭。不过,谢谢你还记得我,只遗憾我不是孟姜女,我不会化成望夫石等着你返回来为我的爱情添加营养。
  他说他的妻子红杏出墙,爱上了公司的老总。
  我问,是什么公司的老总貌似潘安、魅力盖过塞北的雪,有这么大的磁场能让悬挂在你臂弯里的贵重金属发生位移啊?
  他说是“月朦胧”内衣连锁企业的老板,网名叫华夏凌云,人称华凌。

  刚才还朦朦胧胧的月亮,现在却圆圆的,金光四射
  在华凌办公室的套间,我当场抓住了华凌和秀秀合二为一的镜头。未等华凌胡编什么,我就淡淡一笑:“祝贺你们新婚快乐!”然后摔门而去。
  第二次爱情,我虽受重挫,但我似乎变得坚强了。我恨阳春的幼稚,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朝三暮四的理由,竟然不惜伤害我和另一个无辜的女孩。难怪秀秀又背叛了他。如果说我对秀秀现在还有恨的话,那就是她为什么总是和我喜欢的男人发生故事。不过,第一次是我喜欢的男人阳春勾引了她,而第二次却是她勾引了喜欢我的男人华凌——两件事摆到一起,算是扯平了。
  数夜无眠,我辗转反侧想了许多,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爱着阳春!这毕竟是我的初恋。阳春的幽默诙谐,阳春的博学机智……都能让我在瞬间回到初恋时分。也许,那时候的爱还缺乏现实生活的风吹雨打,但我相信阳春对我还有磁场现象存在,我对阳春还有一种锥心泣血的思念。
  我抵抗不住自己,于是,就和阳春同居了。不久,我又坚持让阳春回他的家乡,我不希望他这骄阳再把我的温情融化成伤心的泪水。
  送阳春上火车,正是夜色朦胧、月朦胧的时候,月儿好像正在山头喘息。
  列车快要启动的时候,阳春忽然仰头狂饮了多半瓶白酒。我想把手伸进窗口夺那剩下的半瓶酒,他却对着列车窗口弹着响指唱了起来:“站在雨里,泪水在眼底,不知该往哪里去。心中千万遍真情呼唤你,不停疯狂找寻你。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地留下来。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无奈,可不可以都重来……”
  一直就在我眼中蓄势待发的泪水,已成了决堤的洪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阳春像一包货物一样,被我从窗口拽了下来。
  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出了站台。
  我无意识抬了一下头,却看见刚才还朦朦胧胧的月亮,现在却圆圆的,金光四射。

  编辑 yangnq@gcma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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