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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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者欧阳峰

        
    http://www.gcmag.cn  2004年第4期《光彩》杂志
    本刊记者  杨生恒

　　时势造英雄……有时候是悲情英雄。

　　欧阳峰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自从1993年一头扎进广西阳朔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头。在阳朔的10年是欧阳峰尽情挥洒青春的10年，也是他充分实现自我的10年。然而，在理想主义者身上，总会带有某些悲剧色彩，欧阳峰也是——他在阳朔的经历，在很多人眼里，显得很悲壮。

　　阳朔才是自己的用武之地
　　欧阳峰是个自学成才的人。1984年，他在老家湖南衡阳参加了全国首届自学考试，在2000多名报考外语的人当中，整个衡阳考区只有他一个人通过了。虽然基础英语刚刚考了60分，但这一成绩足以令他对学英语拥有充分的信心和兴趣。1988年，欧阳峰拿到了英语专科文凭。
　　也就是那一年，在朋友老宋的感召下，欧阳峰第一次来到阳朔。老宋是和欧阳峰一块儿参加自学考试的人，他想在阳朔办一所外语学校，但缺一个得力帮手，于是一连给欧阳峰拍了3封电报，催他赶快来阳朔发展，吃住全包了。
　　那时欧阳峰还在一所乡下中学教书，每月挣60多块钱，钱不多，但也毕竟是一份正式工作。面对朋友的召唤，他想办个停薪留职，但单位不答应。无奈之下，欧阳峰想，先过去看看再说吧。没想到，这一来之后，就与阳朔结下了缘分。
　　但他与老宋的合作并不成功。那个时候，民间办学在阳朔还是件新鲜事，申报上去迟迟批不下来。而两人又都是个性极强之人，相互沟通不够，一项伟大的计划于是不了了之。
　　然而此行却让欧阳峰大开眼界。他说，他学了那么多年的外语，却一直不知道外国人原来是这么说外语的！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他结识了很多老外，其中包括德国工程师鲁迪。鲁迪邀请他一同游历中国，于是他去张家界、西双版纳……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欧阳峰见识了不少趣事，也经历了一些难事，最后得出一个启示：只要吃得苦，再艰难的环境也可以生存。
　　不过游历之后，欧阳峰还是回到了衡阳——他的自学之路还没有完成，他要继续教书，同时完成自学考试。
　　1992年，欧阳峰拿到了本科文凭。那一年，邓小平“南巡”。全国人民迎来了又一次思想大解放，人们都往广东跑，欧阳峰也坐不住了。事实上，自从那次从阳朔回来之后，他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在湖南的教书生活了，那种“死教书、教死书、教书死”的生活真是一眼望不到底，他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于是，他去广州，去深圳，去东莞，去珠海，开始了他自己的“南巡”。然而，他的“南巡”收获不大：他在珠海的一家外贸公司做了大约1年的文员，但这家公司的业务主要集中在港澳，并没有多少翻译工作可做，自己的专业特长显示不出来。他对自己的南下深感失望。失望之余，欧阳峰又想起了阳朔。还是去阳朔发展吧，那里是他的用武之地，他可以在西街的酒吧里打工、做翻译，他可以把特区的经验积累带到阳朔开创自己的一番事业。阳朔到处都是像他一样的流浪者，那里他能找到自己的知音。

　　还得靠教鞭吃饭
　　就这样，1993年下半年，欧阳峰再次来到阳朔。
　　欧阳峰此时身无分文，但他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这是他的饭碗。他很快在一个招待所找到了工作，给游客做导游。招待所不给他发工资，欧阳峰靠收小费过日子。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到了西街有名的苏珊娜咖啡厅当翻译。这是一份有固定工资的工作。1993年前后正是西街生意十分火爆的时候。在旅游旺季，有大量的接待工作等待着他去做——最火的一个晚上，欧阳峰曾接待过上千名客人。这种背景之下，欧阳峰迅速解决了温饱问题。
　　吃饱之后，欧阳峰却又想起自己是个知识分子。周围的人也不断地在他耳边念叨：你一个大学生，在餐厅打工，实在是太委屈了！这种话听得多了，浑身的热血直往上涌，他觉着是有些道理。想起自己放着好好的教师不当，却辞去铁打的公职跑来阳朔来给别人打工，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创业的冲动激发他干出点自己的名堂来。
　　然而老板不是那么好当的，欧阳峰的早期积累是一系列的弯路。他试着搞过种种小本经营，但最终都以亏完本钱了事。直到1994年秋天，他终于悟出，还得回到本行上来，教师出身的他还得靠教鞭吃饭！当然，不是再回湖南教书，而是在阳朔创办英语学习班。
　　此时的阳朔，背包客越来越多。欧阳峰发现，这些背包老外学汉语的需求也越来越旺。他想，我为什么不在西街办个学习班，赚这些人的钱？于是，当年10月，欧阳峰的“快乐星球外语俱乐部”成立了。
　　欧阳峰的这个“俱乐部”有点像私人诊所，牌子往外一挂，谁有需求谁进来，学3句、学3天、学3周、学3个月都行。而且，他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教法，可谓对症下药，学习效果当然挺好。而西街的生意靠的就是口碑，时间一长，欧阳峰的名声就传开了，并传到了海外，许多老外一到阳朔就先找欧阳峰。有个瑞士人雷托，跟欧阳峰学了60分钟的汉语之后，给他的评价是：在我看来他是最好的老师，他的耐心和职业精神让我难忘，有机会我还会来。第二年，雷托果然又回来了。他说：我又回来了，来这儿操练语音、语调，这种学习方法简直就像在快乐星球中遨游。
　　欧阳峰成功了，他娶妻生子，在阳朔安了家。

　　如果这3本书顺利出版，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这时候，西街的外语培训班却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十几个。欧阳峰面对的竞争也随之而来，而且愈演愈烈。他在西街辗转腾挪，先后搬过七八次家。授课也不再仅仅局限于教老外学中文——从1997年开始，他还教本地人学英文。
　　但欧阳峰办学的规模却始终没有扩大。他顺应历史潮流而开创了自己在阳朔的事业，却并没能紧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这是一个骨子里面透着一股清高和傲气的人。他看不上请他一块合作的人，也看不上自己需要请的人。曾经，西街上的另一个传奇人物、他的湖南老乡欧文请他一块儿发展壮大巴克兰语言学校，但欧阳峰认为“卖鱼出身”的欧文一心只想赚钱，根本就不是一个当校长的料，拒绝合作。欧阳峰一直单打独斗，他想凭一股英雄豪气去实现心底的梦想：搞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学校。
　　欧阳峰的理想无疑是崇高的，但是最理想的东西往往又是非常脆弱的，经不起太大的风浪。不幸的是，欧阳峰恰恰就遭遇了巨大的风浪袭击：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将他的人生推到了下坡路——3年前，一场脑中风差点要了他的命。好在他挺过来了，住了1个多月的医院，落了个半身不遂。紧接着，另一个打击几乎摧垮了他的精神——他创业路上最重要的帮手、他漂亮的结发妻子飘然而去，跟别人过日子去了。这次的打击对欧阳峰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得他从云端直落地面，至今也没有缓过劲儿来。
　　但欧阳峰毕竟是一条汉子，生生地倒下之后，他又生生地站了起来。当我们采访他的时候，欧阳峰的“内伤”显然还没有完全好，但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他离开了西街，在县城里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又挂出了“快乐星球外语俱乐部”的牌子，继续教那些学英语的中国孩子，和学中文的外国游客。
　　让我们颇为感动的是，欧阳峰正以他惊人的毅力创作着3部教材：《常用汉字卡通》、《阳朔西街英语》和《如何找老外操练口语》。在欧阳峰3部著作的初稿中，记者看到了欧阳峰作为一个善于钻研的老师的一面：书稿分准备篇、出发篇、实战篇，一章章、一节节都已经归整得清清楚楚，就等着筹集资金、出版发行了。
　　攥着自己精心总结出的“洋人救命英语250句”、“欧阳峰口语精品325句”，欧阳峰对记者说，“如果这3本书能顺利出版，我欧阳峰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编辑　yangnq@gcma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