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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之续写

        
    http://www.gcmag.cn  2004年第3期《光彩》杂志
    本刊记者  杨生恒

    西街的魅力能否保持长盛不衰？这既是当地管理部门关心的，更是西街所有的生意人关心的。但是在未来的规划上，这两方的意见和做法却有很多分歧。阳朔县的旅游经济走过了自发的创业阶段，开始面临新的矛盾和困难。实际上，在对待旅游这样的公共资源的问题上，这已经成为一个全国性难题了。

    对旅游者来说，西街的确是个好地方。西街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恬静——那种直入肺腑的、透着平和的安闲、宁静。在西街，你可以随时随地找一个露天的餐桌坐下来歇脚，你可以喝一杯，也可以不喝，你可以跟人说说话，也可以不说……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童年的故乡，坐在自家门前面对你再熟悉不过的邻里一样。
　　西街是条商业街，但你感觉不到铜臭逼人。人们也许会向你兜售点什么，但决不会大声吆喝；也许会向你讨个高价，但不会离谱。他们知道你是游客，知道你会走的，但他们似乎又知道，你还会回来。他们的心里没有贪念，只想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于是到西街的游客可以体会到其他地方所没有的亲切感。反过来，由于游客对西街有着发自内心的认同感，西街的生意也就可以保持长盛不衰，尽管生意人之间的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
　　然而西街不只是旅游者的西街，也不只是那些店铺经营者的西街，西街是阳朔的西街、桂林的西街，这条街的主宰很多。由于方方面面的力量都想左右这条商业街，它的许多特色可能会越来越模糊。人们钟情于西街，多半是因为钟情于西街的自然而然，但西街的自然状态在改变，而且是以一个很大的加速度在改变，我们不知道，西街的魅力是否能保持长盛不衰。
　　在历史上，西街曾长期处于“半是乡村半是店，可为生意可为耕"的状态。据说直到上个世纪70年代，西街周围还是一片菜地。但是这种原生的状态现在已不复存在了，代之而起的是“现代旅游经济”。随着这种现代旅游经济的进一步深化，西街会不会再度变得面目全非呢？

    西街的小尴尬
　　事实上，在政府的主导下，“变脸”已经开始了。在西街的延长线上，一条“新西街”已经建成并投入使用。新西街在建设之前，政府曾请专家学者进行了精心设计，目的在于拓展西街，使其发挥更大的经济效应；而在西街的外围，一项更大的改造计划正在实施，老房子一一被拆除，一家外省企业正在那里投资开发“桂林阳朔阳光100商业街”。当地的报纸说，这个占地面积为8公顷的项目建成后，“建筑面积可达6万平方米，将大大推动阳朔县经济的发展。”
　　发展是个硬道理。从政府的角度看，这一系列举措应该说没有什么问题，阳朔以旅游闻名天下，但旅游业在阳朔经济中所占的比例并不高，只有30％到40％。另一方面，阳朔目前的总体经济水平也比较低。在这种情况下，地方政府自然会考虑扩大西街的影响，努力推动全县经济的发展。
　　但令人遗憾的是，政府有关部门对西街的努力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在新西街，记者看到大量的房屋闲置着，已有的商铺也很冷清，光顾的人很少。仅有的几个饭馆也都是大排档模样，服务员都站在街心大声吆喝着招揽顾客，让人感到极不舒服。
　　牡丹轩的老板杨冬宝在新西街买了铺子，原本是要把生意做得更大的，但从他入住新西街那天起，就发现这条街的卫生、治安始终是个大问题，反映了很多次也不顶用。杨冬宝说，由于政府、社区和开发公司“三不管”，他的铺子一到晚上总有人敲门、偷东西，却没有人来管一管。“如果业主们齐心做下去的话，新西街其实也能红火起来，但很多人一看这种情况又都搬走了，留下来的人只能勉强做下去，不亏本就算不错了。”
　　李莎酒店的老板李洪森也认为政府的行为不十分恰当。在他看来，新西街以及老西街的外围改造都不十分成功，可以说“九成是败头”。“西街是老百姓的西街，得靠老百姓自己来推动，而不是靠政府的一句话，一个念头。政府的思路不一定对，建起的房子不适合经营，商铺租不出去，租出去的商铺也在赔钱。”李洪森说，“政府的规划也许有一定道理，但跨度不能太大——游客也许会以20％的增长率增加，但商铺却以200％的速度在增加，生意没得做，2000年后入住西街的业主日子就过得不太容易了。”
　　玫瑰木西餐厅的老板黄家磊也对政府的“大手笔”不太赞成。他认为在阳朔，8万至10万的投资可能更合适一些，太大了不见得能挣钱。
　　“西街是个拼起来的童话，仿制是不会到位的。专家学者的分析考察，理论性太强，精心规划所起到的效果也许完全相反。西街是老百姓的西街，包括街头挑担子卖木炭的挑夫，他们对西街可能更有发言权，他们提的一些意见和建议，是专家学者计算不出来的，应该把他们集中起来，定期咨询，共谋西街发展。”黄家磊说。

    旅游的大难题
　　很显然，在西街的发展问题上，西街的业主们与阳朔的地方长官存在分歧。当阳朔县的旅游经济已经走过自发的创业阶段之后,它开始面临新的矛盾和困难。政府职能部门想的是“大旅游、大产业、大市场”这样的“大手笔”，小业主们想的却是“小规模、小投资、小风险”这样的“小动作”；政府说这事我们得快，落后就要挨打，小业主说这事我们不能急，急了就会出问题……怎么办？一般来说，小业主们的声音比较微弱，最后还是政府说了算。
　　但是政府行为会不会出现偏差？比如阳朔居民反映，西街的很多东西已经变味了，“背包老外”们对西街的热情已经开始降温，一部分人已经不再把西街当作他们理想的朝圣地，他们选择“用脚投票”，一走了之（对于西街的未来而言，这一票无疑是最重要的），西街的魅力一旦因此而失去的话又怎么办？
　　实际上，这已经成为一个全国性的难题了。由于不同的利益主体拥有各自不同的立场，在对待旅游这种公共资源的问题上，出现矛盾或冲突是必然的。
　　在中国，类似阳朔这样的旅游县不在少数，像湖南的凤凰、云南的宁蒗。在偌大的中国地图上，它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点，但是它恬静天然，这种独具的气质正是最吸引人的地方。然而遗憾的是，这种气质往往被忽略。纯粹的田园风光与“高增长”、“产业化”这样的命题格格不入。于是，在我们翻看西街这篇童话时，也看到了成片成片的老房子被夷为平地。是一个童话时代的终结，还是另一个时代的开篇？在旅游资源的再开发这个问题上，实在是众口难调。
　　那么，在旅游资源的进一步开发中，政府究竟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仍以阳朔政府为例，他们的某些措施还是让当地旅游企业的业主们相当满意的。比如阳朔正在全县范围内开辟出双月田园风光旅游带、漓江精华旅游带、古石城民居旅游带等8条民居旅游示范带，大大增加了它已有的吸引力。2003年，阳朔县政府还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方法，由财政出资100多万元用于宣传促销，先后到北京、广州、南宁、柳州等地举办阳朔旅游推介会，并邀请桂林驻京津的国旅、中旅、青旅等旅行社的境外市场外联人员到阳朔考察旅游资源，给当地旅游企业带来了明显的实惠，同时也给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在大多数的小企业主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政府从哪个角度去思变：“如果政府都能以更远的眼光为当地企业创造一个开放、公平、有序的大环境的话，特色旅游的前景可能会更光明一些。”
　　童话，是终结还是续写？青山绿水的怀抱中，古老西街正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本组特别报道图片均为本刊记者杨年强摄；本期封面图片源自www.yangshuo.gov.cn，请作者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