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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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命丈夫与善良妻子的最后再牵手 

        
    http://www.gcmag.cn  2004年第1期《光彩》杂志
    文／马进

    生意场上呼风唤雨的丈夫在生意辉煌时离开了妻儿，两年后，他的事业“金屋变败瓦”。而这时，几近人财两空的他已不知不觉地进入了肝癌晚期!这时，前妻不计前嫌，全力照顾他并借债为他做了换肝手术。在感激和忏悔中，将要不久于人世的丈夫郑重地请求与前妻再次牵手，以表达生命最后的忏悔……

    2003年9月3日6点多，家住沈阳市铁西区绣水小区的冀肖勇带着对妻子王雪飞无尽的忏悔和留恋，安祥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丈夫婚后变脸，两人经历一年的离婚大战
    1995年9月的一天凌晨3点多，一列由哈尔滨开往沈阳的列车停在了沈阳站。阵阵秋风刮来，让碘钨灯下的站台充满了凉意。这时一个年近30岁的高个男人正迎着冷风翘首以待。他叫冀肖勇，在沈阳市做建材生意。终于，他在一群列车员中看到了王雪飞，他的未婚妻。刚一见面，他将一件粉红色的外衣披在了王雪飞的肩头……这让王雪飞所有的同事充满了羡慕。她们都说：“雪飞真的找到了一个疼爱自己的人。”
　　当时王雪飞22岁，一年多前从辽宁铁路专科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沈阳火车站做列车服务员。一年前，冀肖勇坐火车去哈尔滨办事，在车上与王雪飞相识。在他积极的追求下，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
　　1996年前夕，两人的恋爱瓜熟蒂落，喜结连理。两人恩恩爱爱，让邻里们羡慕不已。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小玉出世了。
　　一个和美的家庭本该在这个时候变得温馨和幸福，可这个家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问题。
　　原来，结婚后的一年，也许是婚姻的新鲜感已过，也许是受新结交朋友的不良影响，冀肖勇开始沉溺于麻将桌上。他搓麻上瘾，通宵达旦，乐此不疲。儿子的出生只给他带来一时的兴奋，随后他很快又玩起了麻将……照看孩子、洗衣做饭、家里家外，王雪飞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
　　王雪飞多次规劝丈夫，却无济于事。后来，她甚至到现场将丈夫请走，但仍不奏效，她便当场将麻将桌掀翻，丈夫觉得在朋友面前大伤面子，两个人便争吵起来……
　　冀肖勇出生在抚顺郊区望滨乡，小的时候父母先后去世，只有初中文化的他过早地步入了社会。他一个人闯荡沈阳，白手起家，从做钮扣的小生意开始，经过七八年滚雪球式的经营，最后终于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业，此时的他已有近百万的资产。
　　在妻子看来，冀肖勇婚前婚后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简直是判若两人。以前的丈夫，上进、谦恭、和气，对她也特别关心；而如今，他却变得好玩、易怒、暴躁。近一两年，正是冀肖勇事业突飞猛进的时候，可他在性格上却出现了严重的异化……王雪飞心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在这种情况下，她向丈夫提出了协议离婚。
　　听到妻子离婚的要求，冀肖勇一时感到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在寒碜我?不能离!”在他看来，妻子主动要求离婚，是对丈夫最大的侮辱，是做男人脸上最挂不住的事情。丈夫粗暴的态度更让王雪飞怒火中烧，更坚定了她离婚的念头。她表示如果丈夫不同意协议离婚，她将起诉到法院。这时丈夫的态度更为粗暴：“好，你想离也可以，我的财产一分钱你也不能要，你自己走吧。”王雪飞说：“你知道，我和你从恋爱到结婚，从来都没有过问你的家底，也从没有揣摩过你的半点财产。我之所以当初选择你，是因为看你很上进，而且对我非常关爱。可现在你变了，变得自私、冷酷，让我受不了。我只要离婚，不要你的半分钱。”
　　本来，冀肖勇以为通过这种办法能阻止离婚，没想到妻子的态度竟这样坚决。他有些恼怒地说：“我不会让你得逞。”很快，王雪飞将要求离婚的诉状递到了法院。两人开始了近一年的离婚大战，在这一年中，由于冀肖勇的各种发难，法院为这起离婚案开庭4次。最后，法院终于判决两人离婚，孩子由王雪飞抚养。判决中，她没有从丈夫那里得到一点财产。

　　几近人财两空的时候又得了肝癌，前妻照顾并为他做了换肝手术
    女人最大的不幸莫过于婚姻的失败。王雪飞离婚之后便带着小玉住在父母家里。父母都是机电厂的退休工人，收入很低，女儿的离婚给了两位老人很大的精神打击。老人一边帮王雪飞照看孩子，同时省吃俭用，对王雪飞母子俩提供经济上的帮助。因为他们知道，王雪飞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1000元，而冀肖勇除了法定每月提供给孩子600元抚养费外，几乎是一毛不拔，这样王雪飞抚养孩子实在有些吃力。
　　在婚姻失败的阴影中，王雪飞除了照顾孩子，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上。自参加工作以来，王雪飞的业务在同事当中一直是最优秀的。离婚并没有使她颓废下去，反倒让她在工作上更加投入。1999年，列车段内公开招聘列车长，王雪飞第一个报了名并在激烈的竞争中如愿以偿。
　　此时的冀肖勇，事业上达到了最辉煌的时候。尽管他常常沉溺于麻将桌，但他的两个得力助手帮他忙里忙外，生意颇为红火。这时，他也遇到了年轻貌美、大学毕业不久在某公司做审计工作的张丽，两个人很快进入热恋之中。
　　几年来经常与冀肖勇在一起搓麻的朋友马志朋也是个老板。正值冀肖勇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的时候，他曾让冀肖勇投资10万元入另外一位朋友的生意股份，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赚”了5万元钱。后来马志朋又动员说：“这个哥们要做个大生意，在山东烟台承包了一个港口的部分建设项目，还要吸纳股份，大家一起赚钱。”后来冀肖勇到这家公司设在烟台的“大本营”考察了一番，发现那里的人马刀枪很有实力和气派，又有上次赚钱的底子，不久便投入了70万的股份，没想到半年之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这家公司的老板及他的“麻友”马志朋早已卷款而逃，“人间蒸发”了。而祸不单行的是，冀肖勇曾为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担保了20多万元的银行借贷，没想到这个朋友的公司却很快倒闭停业，这笔钱法院执行时也由冀肖勇偿还。一时间，冀肖勇的生意一下子垮了下来。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员工纷纷脱离，要账、催债者不绝，而更让他伤痛的是，那位曾与他信誓旦旦的张丽也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是：冀肖勇的身体也几乎很快垮了下来。他四脚无力，精神不振，两肋疼痛。2001年6月12日，他拿到医院的检查结果，不禁让他大吃一惊：原来自己得了肝癌!冀肖勇很快住进了医院。
　　冀肖勇没有亲弟兄，只有叔叔家里的几个堂弟，近年来一直跟随他做生意。住院之后，几个堂弟轮换在医院里护理他。由于心中的烦躁，冀肖勇常常对他们发脾气，这使本来就有些为难的弟兄们感到非常难堪。医生说“怒伤肝”，就劝他少发怒，好好养病，可他由于一系列的打击而使心理上趋于病态，还是常常无缘无故地又骂又叫。这种状况终于使几位堂弟逃离了病房。
　　此时，冀肖勇的悲伤又达到了最低点。在他看来，由他一手带起来的堂弟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开了自己，真是人情薄如纸!从前，亲朋好友前呼后拥，如今却冷冷清清无人过问。这种可怕的孤独感让他感到生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今生今世，他惟一留下的就是那个很可爱、自己却又关心不够的儿子小玉。他拿起电话，告诉王雪飞的父亲：“我得了肝癌，现住在医院，我想看一看自己的儿子……”
　　半个小时后，病房门被推开了，一张充满稚气的脸露了出来，是儿子小玉!兴奋伴随着内心的酸楚，让冀肖勇双眼潮湿。他看到，孩子身后还跟着前妻王雪飞……
　　由于长时间不在一起，孩子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他，这让冀肖勇有如芒在背的感觉。而更难面对的还是前妻。终于，他鼓足勇气，告诉王雪飞：“我得了肝癌，是绝症，活不长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金钱、亲属、朋友、包括生命在内的东西都离我而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一个自知要不久于人世的人陷入了孤独无助的境地，而这个人偏偏就是当年对自己十分无情的前夫。但王雪飞没有考虑这些，她主动照料起了冀肖勇，为他打饭、洗衣服、测体温……看着王雪飞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冀肖勇的心里掀起了一阵阵波澜，那是惊讶、感激、愧疚、自责……
　　第二天，王雪飞向单位郑重地请了假，她要专门照料前夫，这让大家感到不可思议。父母听说后也坚决反对：“他那么自私，有钱时不给孩子多出一分，这样的人落到没人管的地步，是报应!”但王雪飞说：“我不管他谁管他?”从此，王雪飞每天都来医院照顾冀肖勇。
　　这期间，王雪飞多次查询治疗肝癌的方法，得到的惟一结论是进行肝移植，才有可能延长患者的生命。但由于排异等复杂原因，肝移植手术有失败的可能，且成功的一般也只有几年的存活期。这样的手术需花费十几万元。
　　王雪飞试图为前夫做肝移植手术。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冀肖勇的时候，冀肖勇流下了泪水。他说：“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却没有钱了，我把公司全都转手卖掉，最多也只能卖七八万元……”求生的愿望让冀肖勇决定卖掉公司，并最终换来了8万多元的手术费。
　　这个时候，冀肖勇忽然决定，不想治病了!他流着泪对王雪飞说：“这笔钱我不用了，留给你们娘俩，我自私，对你们有罪，自己那么多的钱却没为你们多花一分钱，这钱就算我赎罪的一点心意。”王雪飞说：“孩子将来用钱是我的事……生命是最重要的，一定把钱用在治病上!”
　　当时，王雪飞手中只有8000多元的积蓄，她就向亲友和同事们又借了几万元钱。2001年8月，他们一起来到北京第三医院。10月2日，冀肖勇终于等到了肝源而走上了手术台。9个小时后，手术终于成功……

　　生命倒计时请求再牵手：让我最后感受没曾珍惜的家的温暖
    在王雪飞的精心护理下，冀肖勇终于安全地度过了移植排异反应困难期。2002年1月13日，他在王雪飞的陪伴下，回到了沈阳。冀肖勇精神振奋，一个曾经垂危的生命又在新的一年开始之际重新焕发了往日的活力。几天后，正好是孩子小玉的生日，三个人在一起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当时，冀肖勇仍需要服用一些抗细胞排斥的药物，生活还需要有人照顾。这时，王雪飞便找了一个钟点工，照料冀肖勇。而她自己，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又穿上了得体的列车长工作服，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当中。
　　此时的冀肖勇，仿佛也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肝移植手术醒来的那一刻，好像经历了一次灵魂的出窍，原来生命的状态已经改变——他知道，从此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前妻王雪飞的宽厚所给予。所以，从那时起，他开始格外关心小玉。他用心培养与孩子的感情，在王雪飞出差跑车的时候，他常常将小玉接到家里，亲手为他做可口的饭菜，一遍遍地为小玉讲故事。几个月的时间里，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友好，一对父子的快乐打发着他们不少共同的时日。
　　时间在飞逝。不知不觉中，几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对于王雪飞来说，每天都是在忙碌当中度过。每次出差回来，她既要忙着照料孩子，还不忘照顾冀肖勇的饮食起居。同样，每到节日，冀肖勇都没有忘记为她送来一句问候，但也仅此而已。他感到比起内心的愧疚，什么样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在他的心里，他最想要做的就是能够重返生意场，再赚来一笔钱。因此，在身体还不是很好的情况下，他就开始打探着建材市场方方面面的信息，他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将赚到的所有的钱一分不少地都给王雪飞母子俩，也算是他的一种最好的报答和补偿。他心里清楚，为了治好他的病，王雪飞至今还欠着3万多元的外债。
　　但是，2003年7月，冀肖勇突然出现了不适的症状，肝区的疼痛让他预感到了情况的不妙。他到医院一检查，结果是：移植的肝区又出现了肿瘤。过去他听医生讲过：再次复发也就等于判了“死刑”。他又通过电话咨询了北京的肿瘤专家，专家说他也许只有两个月的存活期了。
　　冀肖勇对此并不感到恐怖。他只是觉得：在这最后的时日里，他要做什么。此时，他只有一个特别强烈的愿望，就是想要和王雪飞再生活在一起，最后感受一下当年不曾珍惜的作为丈夫的幸福……
　　几天后，冀肖勇终于等回来了王雪飞。他说：“雪飞，再让我自私一次，我临死前就有一个愿望，想好好感受一下家的温暖……”王雪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当时，冀肖勇十分消瘦，但他还坚持着带着幸福的笑容与王雪飞一起办理了复婚的手续。小玉快活地走在他们中间。8月1日中午，他们与王雪飞的父母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这就是两个人的简单而特殊的婚礼。
　　两个人的故事感动着周围的人们。王雪飞热心的同事和邻居们知道此事后为他们捐了近万元，以帮助冀肖勇治病。大家说：“你们的故事也让我们更珍惜夫妻的感情和生活。”沈阳一家公司也给冀肖勇送来了一种治病药物。
　　在这段特殊的蜜月中，王雪飞细心地照料着丈夫。2003年9月3日6点多，冀肖勇的生命进入弥留之际。他拉着妻子王雪飞的手说：“雪飞，我真的很满足，这辈子我做得不好，来生一定偿还欠你的，一定做你最好的丈夫……”　　

    编辑　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