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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百万之家的毁灭 

        
    http://www.gcmag.cn  2004年第1期《光彩》杂志
    岑英
    
    在中国的家庭，祖辈往往十分疼爱孙辈，广西宁明县一位黄家老太对两个孙子的溺爱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结果含辛茹苦创下的百万家业给孙子败光了，到了80多岁的份上，还要去贩毒供养孙子，然而沉湎毒品而丧失人性的孙子最终却将她残忍杀害。

    艰辛创业家产过百万　溺爱的孙儿变成浪子
    在广西宁明县，黄老太太十分出名，她叫梁艳荣，出生于20世纪初，自儿子三岁时就守寡，年轻时靠贩卖一些辣椒、花生、调味品为生，艰难将独苗儿子拉扯大。儿子成人后，做起杀猪的营生，一家生活状况开始好转，后来娶了一个能干的媳妇。儿媳的到来给黄老太添了帮手，两个女人白手起家，于1984年办起了全县第一家米粉厂，一天销售三四千斤，10年后，这一对婆媳竟创下上百万的家业，成为镇上的首富。
　　黄奶奶的大孙子黄振华1966年出生，此时黄家已日渐富裕，苦尽甘来添孙子，黄老太对他的宠爱自不用说，什么事都依着他，他从小就未吃过一点苦。
　　可是过度的宠爱养成了孙子顽皮任性的毛病，总是到处惹事生非，不是前天偷了赵家的狗，就是昨天偷了李家的鸡，虽然家里什么都不缺。他这样做的原因，据他后来说是“不为什么，只是好玩”。他纯属好玩的举动，给黄家带来了无尽的麻烦。邻居街坊常常来告状，每次都以家人赔钱了结，父亲气得要打他，但奶奶和母亲总是护着他，他也就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
　　小他三岁的弟弟出世之后，黄老太把心思放在了照顾小孙子上，黄振华父母又整天忙于米粉厂，黄振华没有人管了，变得更加顽劣，学校一天都不见他的人影，结果因学习太差，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十二岁时，他迷上了武打小说，又沾上了打架的坏习气，处处争强斗殴，以打人为乐，每次打伤人也是家里人赔礼加赔款了事。他父亲多次打他，一打他就跑出去，到同学朋友家里住。十三岁时又迷上了赌牌九，更是夜夜不归。黄老太心疼得不得了，到处找人问，找到他的时候，黄振华不愿回家，黄老太怕他饿着了，又给他钱花。结果黄振华在外面玩够了才回来，一点事儿都没有。
　　黄振华长到14岁，父亲看他能做事了，想让他学点正事来改邪归正，硬送他去跟人学杀猪。不到两年，他嫌累不做了，就一直在家游手好闲。18岁那年，他曾经因打架被判劳教3年。回来后依然不改争强好斗的习性。曾有一次，他到一个娱乐场玩，看到他的朋友与他人争执，他不由分说，将随身带的刀向对方捅过去，刺中了人家的肺部造成大出血。出事之后，他不敢回家，四处躲藏；被打伤者的家人找到他家里，黄奶奶与人家讲尽了好话，最后拿出了一万块钱息事宁人。过了好些天，黄振华回来了，奶奶拉着他的手哭着劝说：“阿华，你不要打人了，都是别人的事，你管什么闲事？到头来还不是我们家出钱!”可黄振华只答应在嘴上，过后依然故我。
　　黄振华24岁那年，家里为让他收心，给他娶了一个老婆。他老婆漂亮能干，两人的感情也不错，一年之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成家之后他仍然不务正业，整天做的事就是赌钱。1995年，他在一次狂赌中输了不少钱，心情很差，狐朋狗友给了他一包海洛因让他解闷，从此黄振华染上了毒品。第二年他因吸毒被送去劳教两年，可回家不久又吸上了。

　　两兄弟吸毒家道中落，变卖家产连秤也不剩
    黄振华的弟弟看到哥哥东游西荡那般潇洒，也学上了，初中没毕业就回家了，开始帮家里人看管米粉厂。看到黄振华不争气，黄老太把希望寄托在了小孙子身上，对他溺爱有加，因而常让他拿着些钱。没有收入来源的黄振华看到了，毫不客气地问弟弟要。谁知对哥哥很崇拜的弟弟对哥哥有求必应。
　　黄振华得了钱就买白粉，然后招来一帮朋友来家里吞云吐雾，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1997年弟弟的妻子不幸染病去世，那时弟弟的女儿才一岁多。家庭的不幸让他的心情一度灰暗。在哥哥及朋友的引诱下，弟弟也吸上了毒。吸毒后弟弟再无心打理生意，整天与哥哥在一起腾云驾雾。
　　看到两兄弟这样，黄老太与他们的母亲心如刀绞，却也无计可施。两兄弟的父亲常年在外承包一个50亩的农庄，管不到他们。两个女人一合计：要让两兄弟戒掉毒，首先得让他们远离毒友，于是把他们送到远离镇上的父亲的农庄去。黄老太的愿望本是好的，希望两个孙子在那里慢慢将毒戒掉，同时儿子可以好好管他们。哪知道两兄弟看管农庄，将青菜拿到街上去卖后，钱全部买了毒品，反使得他们吸毒更厉害了。有一次菜卖得不多，不够买毒品，兄弟俩竟回农庄，将才两三个星期大的鸭苗拿去卖了，最后五百只鸭剩不到一百只。
　　农庄给这兄弟俩折腾得鸡飞狗跳，父亲一气之下将他们赶了回来。回到家，两兄弟无法弄到钱了，就想方设法回去偷米粉厂的米卖，开始，两个人只是偷着扛一袋两袋米出去，看到厂里的工人不敢做声，他们就拉着手推车和三轮车去偷，最多的一次，他们竟然用手扶拖拉机去拉了一车米。为弄到更多的钱，黄振华走上了以贩养吸的路。1998年5月因贩毒被判刑两年。
　　黄振华入狱后，黄老太又气又恨，常常睡了一下，又起来叹气流泪。可恨归恨，仍舍不得让他受苦，一到春节，黄老太忙开了，做腊肠腊肉及很多食品，让黄振华父亲与母亲挑了满满一担食品到监狱看他。兄弟俩的行为也很让做母亲的担惊受怕，加上办厂劳累过度，1999年初母亲患上了白血病，花了十多万也没法治好。黄振华出狱不久，母亲就不行了，临终那天，母亲将两兄弟叫来床前，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对他们说：“只要你们俩从此不再吸毒，我死也闭眼了。”两兄弟在母亲面前痛哭流涕，表示一定不再吸了，看着两兄弟点头，母亲才闭上眼睛。
　　母亲的去世给两兄弟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在母亲去世的那个月，他们果真不吸了。但他们坚持不了一个月，又开始吸毒。母亲去世之后，米粉厂由于无人管理，很快倒闭了。这下再没有买毒品的资金来源了，两兄弟开始变卖家里的东西，先是电视机影碟机，然后是各样的值钱的东西，家里很快给他们卖得家徒四壁了。再没东西卖了，黄振华就向老婆要钱，老婆没钱给他吸毒，他便痛打老婆，老婆受不了，索性跑到外地了，不再回来。这么一来，家里更没有任何收入，两兄弟只好靠妹妹接济一下，可有时妹妹上午买两三斤米回来，一不注意下午这两兄弟就将米拿去卖了。最后黄振华连秤都不放过，秤砣卖不掉，他就拿秤盘去换得了三块钱。

　　85岁老太为孙去贩毒，孙子要钱不得砍奶奶
    看到曾经富足的家被两个孙子折腾得揭不开锅，黄老太伤心得泪流满面。可是这个家还得过下去呀，特别是两个曾孙女还小，于是黄老太又拾起了年轻时做的小买卖，躬着个背穿行在拥挤的市场。
　　兄弟俩看到奶奶做生意了，竟将手伸向了奶奶，奶奶一从市场上回来，身上的钱就给搜走了。可黄老太80多岁的年纪了，哪赚得了什么钱，有时奶奶身上钱不多，兄弟俩竟对她张口大骂，有一次，弟弟要不到钱，顺手拿起凳子就往奶奶的头上抡去，黄老太被砸得去医院缝了十几针。
　　奶奶做小生意赚不来钱，兄弟俩便建议奶奶贩毒。其实他们俩也想过自己贩毒，可考虑到他们已在公安局挂了号，容易被抓，黄振华还坐过牢，他怕再进去，这样就打起了奶奶的主意。他们整天缠着奶奶，哄骗奶奶说：“奶奶，你先贩一点给我们吸，我们一天少吸一点，慢慢就戒掉。”又说：“奶奶，你那么大年纪了，公安局的人是不会抓你的，放心好了。”黄老太起初是不肯的，她一辈子都没做过坏事，到老了倒变成个“坏婆”？但家里渐渐揭不开锅了，两个曾孙女要吃的没吃的，怎么办？有一天黄老太儿子从农庄回家，黄老太悲痛欲绝地对儿子说：“做（指贩毒）也是死，不做也是死，两个孙儿会杀了我。”于是奶奶在她85岁那年终于豁出去了，开始替孙子贩毒，以供应他们的毒源。就这样，她成为宁明县年纪最大的零包贩毒者。她贩毒十分小心，先将门关上，人家给的钱够了，她再将毒品从窗口递给别人。
　　黄老太仍对两个孙子抱有幻想，她对家人说，孙子会慢慢改的。不想现实离她的想像越来越远。有了稳定的毒源，两兄弟在家里是安静了，不再打打闹闹，但也只是吸了睡，睡了吸，没有半点改邪归正的迹象。
　　公安局很快发现了黄老太的贩毒行为，曾打算拘捕黄老太，但每次来到她家里，黄老太一看到警察，立即紧张得倒地口吐白沫，公安局的人怕出人命，也拿她没办法。由于黄老太贩毒很“安全”，各地吸毒者争相来买毒品，她成了有名的贩毒老太。
　　2002年3月的一天，弟弟在注射毒品时扎到了大动脉，失血过多，在送往医院的途中身亡。弟弟死亡对黄振华的心灵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暗暗流过悔恨的眼泪，但毒瘾发作的时候，什么都忘到脑后了。
　　2002年9月28日，黄振华去邻居家看别人打牌，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毒瘾发作，他回到家里，就问奶奶要毒品。对孙子恨铁不成钢的黄老太没好气地说：“你想死也不要这么快啊，早上才吸过一粒，下午五点再说吧。”这是黄老太自孙子出生以来第一次反抗他，尽管反抗不彻底。黄振华怏怏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可怎么也睡不着，毒瘾剧烈地折磨着他的身心，他起身又去找奶奶。他恼羞成怒骂奶奶，奶奶仍不肯给他，黄老太实在是怕他吸毒过量而走上他弟那条路。但此时黄振华已被毒瘾噬咬得失去理智失去人性了，什么都不顾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架在奶奶的脖子上，“奶奶，你再不给，我杀了你！”
　　黄老太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会杀害她，说：“你敢杀我，杀了我谁来养家啊？”这是黄老太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刚说完，丧心病狂的孙子朝她脖子上就是一刀。黄老太就这样倒下了。
　　黄振华一点也没感到奶奶死亡的痛和悔，他将奶奶拖到堂屋里的凉床上，从她身上搜出16粒毒品及3元钱。不一会儿他女儿回到家，发现地上有血迹，她意识到什么，问父亲：“阿祖在那里？”黄振华说：“阿祖鼻子出血，在凉床上睡觉。”女儿走到凉床边，看到惊心的一幕，阿祖脖子有一大口子，床上满是鲜血，吓得大叫着跑出屋。
　　这时候黄振华才意识到奶奶死了，忙跑去派出所报案，称奶奶被人杀死了。报案回来路过街上，他还不忘拿出从奶奶身上搜出的三块钱在药店买了一支注射器，又到烟摊买了一包烟。
　　警方当天便查出黄振华是真凶，将他逮捕。2003年10月，南宁地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黄振华死刑。
　　黄振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反反复地说，都是毒品害了他，毒瘾发作起来什么也顾不得，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他最想看看他的女儿。然而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他父亲对他深恶痛绝，已当他没有这个儿子，根本不想来看他。他12岁的女儿并不想父亲，他杀阿祖没人性，女儿为此精神上受到很大打击，成绩原是班上的前几名，现在大幅下跌。
　　曾经显赫一时的家业，败在两个吸毒的孩子身上。周围的邻居说到这件事忍不住叹气，认为黄振华家里人只顾着赚钱，从来不教育孩子，生生将孩子给惯坏了。他们说黄奶奶辛苦了一生，一生没享过什么福，为了儿孙忙了一辈子，只顾宠爱孙子，老来还为儿孙贩毒，到头来却被孙子害了，实在让人痛心。
　　原本富甲一方的一家却落下如此悲惨结局，真让人感叹万分。
　　
    编辑　赵世蕃